蜈蚣疤暴喝劈砍,刀鋒卻在觸及楊九郎衣角時陡然凝滯。血戰八刀的煞氣如巨浪拍岸,眾人只見紅芒掠過樑柱,待回過神來,那柄鑲著七顆翡翠的鋼刀竟插在"財源廣進"匾額上微微顫動。
刀柄上,還握著半條手臂。
阿芷的繡鞋踩過滿地賬頁時,嗅到了熟悉的沉香味。
那是賬房先生最愛用的薰香。
她父親總說沉香寧神,卻在謄抄最後一頁賬目那夜,被沉香菸灰燙穿了謄寫本——現在那些焦痕正印在漫天飄散的紙頁上,像無數只泣血的眼睛。
"攔住那小娘皮!"三樓傳來尖叫。
蜈蚣疤捂著斷臂暴退,忽然甩出鏈子鏢纏住阿芷腳踝。楊九郎軟刀已至,卻見那鐵鏈突然迸發幽藍火光——竟是淬了毒的九節鞭!
阿芷栽向燃燒的博彩臺。
火舌捲起她散開的髮辮,賬本抄頁在熱浪中翻飛,突然顯出血色字跡。楊九郎瞳孔驟縮,那分明是密寫藥水遇熱顯形:"戌時三刻,漕運碼頭..."
毒鞭擦著他耳際掠過。
楊九郎棄刀擒拿,徒手扯斷鐵鏈的瞬間,掌心傳來烙鐵般的劇痛。蜈蚣疤趁機擲出煙霧彈,青龍紋腰牌在濃煙中閃爍——正是那日劫殺孔秀才的兇手信物!
"抓住他們!"煙霧中響起弓弦聲。
楊九郎攬住阿芷滾向賭檯下方,二十支弩箭釘穿檯面。
他忽然摸到玉娘遺落的金步搖,反手射向三樓弩機。慘叫聲中,他嗅到少女髮間若有若無的硝石味——這味道昨夜在鐵牛劍鞘上也聞到過。
"抱緊。"他撕開阿芷外衫,露出綁滿火摺子的束腰,"楊錚說三聲,往西門跑。"
毒煙漫過描金屏風時,賭客們正在哄搶散落的金錠。楊九郎踹翻鎏金香爐,火星濺入火摺子的剎那,整條束腰化作火龍撲向垂花門。熱浪掀翻三個撲來的打手,他趁機劈開西窗。
"楊九郎!"蜈蚣疤的咆哮混著骨裂聲,"青龍幫要把你...啊!"
慘叫聲被坍塌的樑柱掩埋。楊九郎躍出窗外時,最後瞥見玉娘蜷縮在櫃檯下——她顫抖的手指正在肩頭燙傷處比劃,那分明是個殘缺的"赦"字。
護城河的冷雨拍醒阿芷時,她發現自己攥著半張焦黃賬頁。火場裡顯形的血字正在雨水沖刷下消退,唯剩"漕運碼頭"四字清晰如刀刻。
"戌時三刻..."她突然僵住,"現在就是戌時!"
河面突然亮起數十盞燈籠。楊九郎握刀的手驟然收緊——每盞燈籠都畫著浴火青龍,倒影在黑水裡如同百鬼夜行。
最前方的畫舫上,鐵牛正擦拭劍鋒,月光照亮他懷中露出一角的布娃娃。
鐵牛劍鋒上的血珠墜入河水時,楊錚看清了他靴底的暗紋——與火場殘留的焦痕一模一樣。
畫舫突然射出三道鐵索鉤爪,扣住岸邊柳樹。阿芷剛要摸腰間火摺子,卻見鐵牛懷中的布娃娃突然轉動脖頸,機關瞳孔裡閃過寒光。
"錚哥兒。"鐵牛抬劍指向漕船,"現在收手,還能給楊叔養老送終。"
河風掀起楊錚浸血的前襟,露出心口猙獰刀疤——正是那日巷戰中為救徐牧雲所留。
他忽然嗤笑出聲,軟刀在船舷劃出火星:"你劍上的鶴頂紅,夠毒死三頭牛吧?"
鐵牛瞳孔驟縮。劍鋒上的毒是他親手淬的,此刻卻順著雨水倒流浸透衣袖。
他猛然撕開右臂衣物,面板上蜿蜒的青紋正如那日被七爺逼迫吞下的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