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白峰驟然啞口無言。
誠然,當他看到那些三頭六臂的怪物時,下意識裡也沒有將他們當人。當自己手掌觸碰到那顆心臟時,潛意識裡升起強烈的渴望感。
那一刻,那不是心臟,而是靈藥。
寧白峰說道:“以人煉藥,這可是犯眾怒的大忌。”
曹夢生回應道:“但總有那麼些人或事,會變得百無禁忌。”
這樣的回答讓寧白峰突然陷入沉默。
遊歷多年,心狠手辣之輩所行的百無禁忌之事已經屢見不鮮,遠的不說,在回元山裡,顧寒影就曾為了修行破境,將空霧峰閉關長老煉成血丹。
修行之人,一旦失去約束,後果難料。
寧白峰忽然話鋒一轉,說道:“既然先生知道這些東西有問題,為何還看著他們去搶那東西,甚至拿來交易。”
曹夢生走到一處懸崖前的殘破鎖鏈橋前,低頭看了一眼橋下的深澗,嘆氣道:“我已勸過他們懸崖勒馬,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既如此,勸之何意。執法之道,在戒,不在勸。”
寧白峰無言以對。
對方這番解釋,已經涉及到法家理論,在這方面,寧白峰屬於外行。
但他覺得,明知對方即將犯法,卻又故意去引導對方,這手段,未免有些令人不齒。
曹夢生看著對岸,說道:“更何況,他們兩人修行已到這一步,為了更進一層,儼然已經無所顧忌,這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好事。武能強國,卻不能治國,甚至當武力強到失去約束的時候,對國之百姓來說,更是災難。所以倘若是他們管不住自己,那就不用再管,快刀斬亂麻方是上策!”
山澗很深,很寬,颳起的風有些冷。
令人心底生寒。
曹夢生沒有再多做解釋,縱身一躍,站上被山澗大風吹刮的搖搖晃晃的殘破吊橋,向對面走去。
寧白峰和趙碩兩人並沒有立即跟上去。
既是擔心吊橋承受不住重量,也是因為心底無端升起的一種敬而遠之。
待到中年書生身影行至過半,趙碩輕聲道:“此人若是掌權一國,不是酷吏,就是嚴刑峻法之輩。”
寧白峰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或許在這位曹先生眼裡,修行之人本身就是一種違法行徑。”
趙碩詫異道:“可他也是修行之人。”
寧白峰迴答道:“所以他對修行之人更為厭惡。”
曾經在某本書上,寧白峰看到過這樣一句話。
不近惡,不知善。
為執法而行違法之舉,或許這位曹先生心底對自己也都有著某種厭惡。
寧白峰看著行走在吊橋上那道孤獨的身影,心底升起一股憐憫的感覺。
身為修行之人,卻對修行本身就厭惡,甚至想要站到所有修行之人的對立面,這樣的道路,亦如此時他腳下的吊橋,殘破且危險。
行走在此路上,註定孤獨。
“也是個可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