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場景對於滄馬來說已經很熟悉了,因為他常常在夢裡夢到這一幕,直到現在他還有種錯覺,他總覺得蓋頭下面的人是季婉瀅。
但顯然她不是,誰都知道季婉瀅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抽出椅子坐了下來。
剩下的那罈女兒紅就在桌子上,他抓起酒罈,手抖得厲害。這隻手通常很穩,尤其在握劍的時候,那麼倒酒的時候也應該很穩。
但是現在這隻手卻抖得不成樣子,因為他的心亂了。
酒灑了出來,順著桌子淌下來,“吧嗒吧嗒”地流在地板上。這聲音很小,可兩人都不說話,只有這酒滴在地板上的聲音,於是就顯得很刺耳了。
可能是因為聽到這種聲音,女人的手突然握得很緊,她手上的鐲子因此碰到了一起,發出“叮”的一聲。
滄馬把碗裡的酒喝光了,然後將空碗放在桌面上。
他該怎麼做,他心裡也不知道,除了喝酒之外,他又能做些什麼,總不能在這裡乾坐著。他心裡發毛,又有些緊張,他總覺得她能看見自己。
為了讓自己顯得有事可做,他又倒了一碗酒。
於是,一碗接著一碗。
終於,罈子裡再倒不出一滴酒,現在他也該做出決定了。
可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你會死的,這酒裡有毒,你活不過今晚。”女人的意思很明確,是個男人都會懂。
只要掀開她的蓋頭,她就是屬於你的。
可滄馬還是無動於衷,既然喝了人家的女兒紅,又什麼都不做,這實在說不通。所以,他今夜要是被毒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為什麼?”女人一把扯下紅蓋頭,眼眶裡噙著淚水,但她終究沒讓眼淚滴下來。
她紅著眼睛質問道:“為什麼,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你愛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喝光我的酒?”
“因為我……”他的聲音突然頓住了,他才發現原來這世上有的話真的很難說出口。因為他想說的話,實在讓人感到肉麻,連他自己都覺得肉麻的話,他又怎好說出口。
他一生光明磊落,豪氣干雲,你要教他突然說出這種肉麻的話,他又怎能輕易說得出口,他只會連自己都覺得虛偽。
“因為什麼?”
“因為我實在……”
“你實在不想娶我,是嗎?”她一把摘掉頭上鳳冠霞帶,頭上的青絲如瀑布一般披散下來。“我廖小芸就真的配不上你,是嗎?”
她揚起頭,將髮絲甩倒腦後,然後利落的盤了起來。她冷笑著,將眼中的淚水全數收了回去。她是一個乾淨利落的女人,否則也不會將一間客棧經營的如此乾淨利落。
她將袖子捲起來,一件件摘下身上的首飾,扔到床上。即便沒有這些首飾的襯托,她也稱的上是一個極漂亮的女人。她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美,她的長相清瘦但不刻薄,五官秀麗但不妖媚,她的氣質雖不高貴但也絕不庸俗。
她是人間可見,但是卻又難得的奇女子。
所以難怪有那麼多男人愛慕她,因為她身上永不會流露出那種高高在上的嬌嫩,她就像那朵水仙花,並非一定要開在精緻的花盆裡,她也可以盛開在泥土裡,但她絕不會插在牛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