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追唐小魚到了半路,又覺得自己眼巴巴趕著人家,有損她監督者的身份,舔著臉被嫌棄不如去耍,可大家都各忙各的,根本沒人有空理自己。
她想找孩子們玩,結果孩子都在學堂裡,商商像個遊手好閒的二流子,百無聊賴的在鹽場晃悠,最後無處可去只能回到聚寶堂,她一進門就聽守門的小哥說教書的徐先生在屋裡和堂主說話。
說話?是有事情?!!
商商心思一動,有些好奇,她還沒見過唐小魚日常怎麼管鹽場,不如趁現在,聽聽這位造物主新寵有何高論。
她說做就做,貓著腰悄悄溜進聚寶堂,堂屋內落地折屏一側坐著一男一女,唐小魚面門而坐在和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說話。
商商貼著牆打算從門邊溜進去,她腳才跨過門檻,頭頂就落下一聲輕咳,糟糕,商商抬起頭,視線猝不及防的撞進唐小魚眼裡,那雙眼暗含不容置喙的警告,商商頭皮一陣發麻,腳卡在門框上進退兩難,最後只能厚著臉皮躲進屏風後。
唐小魚懶懶地收回視線,她方才正說話,一臺眼就見到某個掩耳盜鈴的人企圖從門邊溜進來,蠢人並不知道自己的影子被陽光投到地上,一舉一動完全暴露。
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麼笨的。
暫且壓下想譏諷商商的念頭,唐小魚繼續同徐先生論事,這位誨人不倦的老先生,遇到了一個連唐小魚都覺棘手的問題。
“堂主,我實在不該,可寶珠是我四十多年來遇到最聰明的孩子,她若是男兒,日後必金榜題名。”徐先生懊悔了片刻,忽然激動起來,眼睛炯炯有神,好似他自己金榜題名一般。
“可惜,她是個女娃,我哪怕傾盡所學去教,讓她驚才絕豔又如何,這世道容不下如此女子。”須臾,徐先生似火炭澆了水,滋滋熄滅,最後只騰起一片灰燼:“堂主,我到底是教還是不教。”
“我想,整個觀瀾縣,只有你能告訴在下要如何做。”
“先生如果不想教,就不會來問我了。”唐小魚淺淺的嘆道,她也不是萬能的,更不想用一句話去決定寶珠的人生:“先生有教無類,乃師者風範,寶珠能遇到先生是她一大幸事,不幸的就只能怪世道了。”
“先生的擔憂,小魚明白,女子不可入仕,你怕將寶珠教得力壓兒郎,卻落得個懷才不遇鬱鬱而終的下場;哪怕孑然一身,在先生眼裡也尚算個好著落。”
唐小魚歇了會兒,呷口茶水潤喉,繼續說:“最怕她無依無靠,一身才學引人窺伺、嫉恨,落個官貴玩物的結局。”
“哎~~~”徐先生語調苦澀悠長,那道不盡的無力和彷徨都在這長吁短嘆裡,他捋著花白的鬍鬚,憂心道:“我怕她落得與我妹妹一樣的下場。”
“可我又想,或許,堂主能給寶珠另一條路走。”徐先生定定注視著唐小魚,眼神是讓她無法承受的希望,他在寶珠身上傾注太多對亡妹的愧疚,以至於言行都帶有一種天生的負罪感,壓得對方有些喘不過氣。
唐小魚垂眸,眼瞼覆下擋去徐先生殷切的目光,她其實沒有考慮過這個世界的將來,畢竟只要完成任務,自己就能回到現世,很多時候唐小魚只是稍微點撥一下,讓他人自行成長,萬菱、易蘭都是如此。
但寶珠不一樣,她只是個孩子,需要自己決定命運之前,在有足夠的能力自負盈虧之前。
這個孩子需要一個遮風擋雨的溫棚,讓她有足夠的空間長大。
現在有位園丁來找自己,問唐小魚能不能為這些花骨朵,建一座百年大計的溫棚,說實在的她也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