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本就生得高,如常行走時,便是眼皮垂下,半闔著雙眸,加上此刻面色不愉,看起來比平常更為冷漠。
王艾跟著扶萱望過去,便見謝湛面色陰沉地走來,行至扶萱身旁後,掀起染了狠厲的眸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王艾心中“咯噔”一聲。謝六郎酷吏名聲在外,做事雷厲風行,執法嚴謹不怠,她可不希望惹上這等麻煩。
她趕緊撇開了看向謝湛的眼,朝扶萱道:“你別信口雌黃,我可沒說過我推了你。”
“你沒推我,沒捱過我,回頭用得著去找大夫,查手上有沒有莨菪子的毒?”扶萱正色問。
王艾自知失言,立刻換了表情,笑著道:“當日不過開個玩笑而已,扶女郎該不會開不起玩笑的罷?”
王艾笑著,且笑容討好又熱情,明顯透露著,有史以來對對方從未有過的親密——這是她拉攏那些低階門楣女郎的慣用方式。
她心知,對於那些極力想要融入建康城貴女圈子的女郎而言,作為世家最高貴門閥的王家女郎,作為和王芷怡關係最親密的女郎,她的拉攏,她的熱情,有多麼珍貴。
她伸出的“友善”之手,從未有過人拒絕。
可面前的扶萱不以為然,她不僅不接她的“善意”,反而頗有些教育人地道:“對方覺得好笑的,才叫玩笑。對方覺得難堪的,那叫傷害,不叫玩笑。”
“扶女郎說的極是。”
一道溫柔似水的聲音插入二人談話之間,扶萱尋聲看去,是方才與謝湛在一起的女郎。
近看才深切地體會到,女郎梳著溫婉秀雅的垂鬟分肖髻,簪著幾隻大氣精緻的雕花赤金花釵,眉眼溫和,氣質高雅,人如一汪綿綿春水,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是王芷怡,能認識扶女郎,幸會。”王芷怡微笑問候道。
哦,王芷怡,先前與未婚夫一同題詩作畫的王芷怡。眾人口中,與謝六郎最為相配的、被自個橫刀奪愛的那個王家女。
扶萱說不清,此刻面對出現在謝湛身邊的王芷怡的心情。酸澀麼?嫉妒麼?難受麼?自卑麼?似乎統統都不是。
除了有幾分對頂級門楣女郎風姿的好奇,她毫無波動,甚至腦子開了小差,想到謝原說的那句“哎呀,那個女郎啊,規規矩矩的,一點沒勁兒!你別聽人家胡說,我堂哥壓根不理她的!”
風吹拂枝條,梨花紛飛起。
一朵花瓣打到了扶萱的鼻尖,她抬手捂了捂,回神後答道:“王女郎,久仰大名。我是扶萱。”
王芷怡優雅地笑笑,而後朝王艾道:“三妹,快給扶女郎道歉。”
她的聲音雖柔,卻含一股不容人拒絕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