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湛跟在扶萱身後,稍稍猶豫後,亦是抬腳進了海棠閣。
“餘家三房的餘浩公子。”婉娘回道。
扶萱的腳步一頓,停在屏風處,未再往裡進。
她轉身看了眼身後的謝湛,又朝婉娘確認地問:“你說的,是那個痴傻了的餘浩?”
婉娘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除了他,還有哪人叫餘浩?他哪有痴傻啊,前些時是在對街的花香樓做客,這不,對面的花魁被人贖了身,他瞧上了我們這處的姑娘,今日就過來了。恰巧被大堂聽曲兒的三公子見到了,所以……”
“萱萱。”扶謙在裡面喊了一聲,打斷了婉孃的敘述。
扶萱饒過屏風,往裡走了進去,見坐在桌邊的扶謙手臂上掛著傷,她心疼道:“謙哥哥,你傷勢嚴重麼?”
“死不了。”扶謙垂首道,語氣飽含悲哀,“若不是腿腳不便,我定能卸他一隻胳膊一隻腿。當年在戰場,也沒有這般……”
他講著話,繼續舉杯喝酒,斷沒想到一仰頭,便見謝湛跟在了扶萱身後。
一見他出現,扶謙收聲,而後紅著眼連連大笑,瘋魔病發了一般。
“謙哥哥……”扶萱心中一痛,喚了一聲,請求道:“先隨我回家罷。”
扶謙不理扶萱,朝謝湛冷笑道:“謝少卿不是派人核查了麼?餘浩不是痴傻了麼?哈哈哈哈……好一個痴傻啊!傻地妙哉妙哉!”
謝湛清冷地看著扶謙,劍眉深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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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萱最終沒能將扶謙帶回去,她叮囑了一番婉娘好好照顧她哥,跟著謝湛出了百花樓。
秦淮河邊,大雨初霽,霞光萬道,根根柳絲隨風飄搖。
扶萱同謝湛沉默著走了許久,終於開口問道:“謝公子,餘浩並未痴傻,雲裕山莊的案子,扶家對判決不服,我可以擊鼓鳴冤的。結果,可會有更改嗎?”
謝湛聞聲看向她。
入目是她頭上綰髮的梨花枝,因她長時間奔走而脫水,花已經凋落,只剩下幾個零星花蕊。
與頭頂的敗落不同,她的眸光瀲灩明亮,帶著無數希冀。
謝湛握著摺扇,置於身後的手指捻了捻,壓住了那絲想去撥開她散下來的,遮住了面頰的一縷髮絲的奇怪衝動。
他略一思忖後,答道:“不會。此案已蓋棺定論。扶家再告,也是告他傷人,結果是一樣的。他手中能脫罪的證據確鑿,即使有人看到他出門作樂,那也不能說明他就是正常人,餘家可以再提出證據,證明他未康復,比如,說他現下的表現,是病情反覆。”
他的話落,不出意外的,那眸中的光亮又黯了下去。
謝湛心中再次沉了沉,仿若堵上了一股氣,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他煩躁地皺了皺眉,這份感受,他實在不太習慣,也不太歡喜。
謝湛講正事時素來語氣平靜,神色清冷。
扶萱聽他話中之意,如同被他毫無保留地一瓢冷水潑來,連苦笑都笑不出來。
半晌,她冷聲切齒道:“我一直堅信,惡,終歸會有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