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只見眼前的少女雙眸之中似乎帶著些許善意的淺笑,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方才沒有表現得再自然一些。
他本應該在夏淺薇的面前始終保持著那份寬厚與從容,可不知為何,只要事關幽王慕瓏淵,他就無法維持慣有的自信與穩重。
慕元從未與任何人提起過,多年以前,在他深居東宮習那帝王之術時,耳邊卻不斷的傳來有關幽王慕瓏淵在沙場上立下赫赫戰功的訊息,他無數次的放下手中的兵策,腦海裡不由得琢磨著自己的這個二皇弟。
周圍的人在他面前永遠都是那般畢恭畢敬,阿諛奉承,口口聲聲的誇他是帝王之才,可每當提起幽王,他們的眼中卻散發出不一樣的光。
那是一種敬畏,驚歎與敬仰夾雜在一起的複雜情緒,也就是從那時起,慕元覺得他們對他的誇讚是那般的虛假。
一直以來他都將自己的勝負心隱藏得很好,可無人知道,他早已將慕瓏淵認定為對手。
尤其是在他偶然一次聽見母后派殺手前去軍中對付慕瓏淵,明明與自己年紀相仿,卻過著另一種腥風血雨的日子,可依舊不斷的創下榮耀。
母后說,慕瓏淵原本只是宮中苟且偷生的一株雜草,就因為她一時憐憫,才給了他離開的機會,卻不想他真的開啟了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曾經是人人嚥氣的落魄皇子,卻搖身變成了叫人聞風喪膽的幽王,更是手握一支迅猛如鬼的閻幽軍。
慕元知道自己沉靜的心湖早已被激起層層驚浪,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是帝王之才,將來能不能穩坐江山。
慕瓏淵就好比一座無形的大山,不知何時已經沉沉的壓在他的肩頭。
他知道再不做出改變,自己很可能會溺死在這一片不安之中,所以某一日,他放走了養了多時的金絲雀,隨後讓皇后送他出宮遊歷。
“讓縣主見笑,是我狹隘了。”
慕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想必在她心裡,多多少少會對這樣的他有所失望吧?
“殿下會嫉妒和忌憚,這是好事。”誰知,夏淺薇卻是寬容的回了句,慕元眸光一閃,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陽光落在身旁少女的肩頭,她的髮絲泛著聖潔的光芒,那聲音如同一股清泉,湧入他壓抑的心中。
“正因為金國咄咄相逼,才容易叫人方寸大亂,其實太子殿下的性子剛好,凡事循循漸進,根基才會穩,一味的橫衝直撞,總有栽跟頭的一日。”
慕瓏淵的蠻橫確實立竿見影,但相比之下,太子慕元比他更得人心,而民心卻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力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一個國家的君主,必須成為百姓心之所向的精神希望,而慕元是那陽光下的春風,可慕瓏淵卻是黑暗中的英雄,既是黑暗,就難以被人所接受,無法成為國家指引光明的籠燈。
慕元聽得入神,從未有人與他說過這樣的話,告訴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嫉妒一個人。
“太子殿下不妨將幽王當成一面鏡子,常審自身不足,有句話說得好,良藥苦口,自古明君身側總有那麼一兩個想殺卻不能殺的諫官,就因為他們時常指出帝王之錯,所以才能時時鞭策。”
其實夏淺薇還有一句話想說,可卻覺得眼下不是最好的時機。
倘若慕元與慕瓏淵這兩兄弟可以放下先前的恩恩怨怨,共同守護辰國,那麼將來定是另一番景象。
“所以永樂縣主想說的是,將來我登基之後,不可殺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