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瓏淵分明感覺到夏淺薇情緒裡那別樣的波動,能讓這一向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少女對他感恩戴德,他自然高興,可不知為何卻又多了幾分疼惜。
夏淺薇何時是那種以折磨人為樂的性子?
這個雲國的太子妃過去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慕瓏淵不願意去深想,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夏淺薇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傷痛。
不等夏淺薇回答,慕瓏淵已經霸道的抓住了她的雙手,看著這白淨的指甲上染著的鮮紅,他只覺得眼底一刺。
“跟本王過來!”
這嚴厲的語氣讓周遭的侍衛們紛紛對視了一眼,無人敢跟上此時已經拖著夏淺薇離開的慕瓏淵。
望著身前的男子透著隱隱怒氣的背影,夏淺薇似乎猜到慕瓏淵在意的是什麼。
地牢裡那種不祥之地,他自然不願意自己踏及,又或者他發現……自己與他想象中的那種女子大相徑庭?
他看見了她心狠手辣的一面,覺得被矇蔽了,所以才這般生氣?
待夏淺薇回過神來,慕瓏淵已經停下了腳步,湖邊微風習習,他望著那粼粼的湖面,陰鬱的衣袍隨風飄揚,可下一秒,卻聽一聲嘆息傳來。
堂堂幽王,竟也有這般無奈的時候?
慕瓏淵身上的冷意頃刻間蕩然無存,他緩緩湊袖中抽出了一塊黑色帕子,俯身沾了沾微涼的湖水。
夏淺薇眸光一閃,任由他一言不發的抓著她纖細的手腕,細細的擦洗著秀甲上早已乾涸的血跡。
他的動作無比輕柔,那濃密的睫毛遮住了慕瓏淵此刻的眼神,可夏淺薇還是能感覺到那一份懊惱。
“慕瓏淵,其實我殺過很多人。”不止是夏柔純,在她過去為了助衛玄麒登上太子之位,她做了很多骯髒的事情。
現在想來,她殺掉的那些大臣只怕並非衛玄麒口中的奸臣。
上位者為了排除異己顛倒黑白,而她則心甘情願成為劊子手……如今說這些已經於事無補,夏淺薇只需記著自己是一個罪孽深重的人。
只見他突然抬起眼,那語氣中似有幾分深沉,“不一樣,本王不反對你殺人,只是不能讓你親自動手。”
殺人有很多種,借刀殺人和親手殺人是截然不同的感覺,慕瓏淵手染鮮血無數,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可其實他知道,自己並非什麼替天行道的聖人。
被他殺的那些人何嘗不是有兒有女,可立場不同,總是會有無數的無辜者來為這樣的鬥爭付出代價。
從一開始的心有愧疚,到後來的麻木不仁,當掌心感受到那種腥熱的血液之後,心卻是越發冰涼,彷彿逐漸凍住了作為人的那一面。
而且……
殺人是會上癮的!
特別是耳邊迴盪著那些淒厲的求饒聲,彷彿自己身上所發生過的不公都得到了很好的宣洩!
那種要所有人為他陪葬的執念無時無刻佔據著他的心,這種感覺……和行屍走肉沒什麼分別。
慕瓏淵還記得,當初夏淺薇為了救那些犯了死罪的醫者,不惜頂撞得罪他。
明明這丫頭如此尊重生命,若因為那麼一兩個該死之人而泯滅她這份善,那該是多麼不值的事情。
而且方才,她身上雖然帶著大仇得報的釋然,可慕瓏淵還是捕捉到了那一抹隱藏的哀傷。
她其實並不開心,只是完成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不知是為了給誰交代,但一定不是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