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朦朧的陽光灑進雅緻的屋內,榻上如靜謐荷花般的少女輕閉著眼,精緻的眼角似是掛著些許晶瑩的淚花,懷念與不安的情緒充斥著她整個夢間。
如陷入輪迴一般,那恍若隔世的場景禁鎖著她的靈魂,那一年,她還是雲國永定侯府最受榮寵的嫡女,身為華佗子之徒,多少人聞名而來,只為及笄之禮上見她一眼真容,京都萬人空巷,侯府內外一片曠世勝景。
她還記得,那一日園中繁花似錦,禮樂動人,花浴潔衣之後,似有一雙溫暖無比的手輕撫著她的髮絲。
“我的女兒,今日過後,你便不再是囚於侯府金籠之中的雀兒,外面的天空很藍,不論你飛得多遠,記得母親永遠在侯府裡等著你,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你平安一生。”
誰也沒有想到這段最簡單而深遠的祝語,卻成了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
曾經最熟悉的人此刻之剩下一片模糊,唯有她的聲音格外清晰,如刻入骨髓中的詛咒一般,是的,在今後的每一日,都將成為折磨與痛苦的詛咒。
“淺薇,兄長沒有什麼可送你,只允你一個承諾,若將來衛玄麒負你,兄長就算不要這條命,也必護你周全,拉著他一同奔赴萬丈深淵。”
倘若當時,她知道自己的兄長將要一語成讖,她一定會立刻阻止。
如今,該入地獄之人依舊逍遙法外,哪怕是在夢境之中,她也覺得渾身的血液幾乎要沸騰倒流。
畫面又是一轉,她威嚴無比的父親牽著一匹千里寶馬而來,他什麼多餘的話也不說,只是將韁繩交到了她的手裡。
那一刻她明白,父親同母親一樣,理解她的志向,縱容她的抱負,明白她已認定了一人,必定會為了對方赴湯蹈火,所以,他們能做的唯有祝福,唯有成為她背後最強有力的盾牌。
倘若蒼天憐憫,她希望自己永遠沉溺於這一刻,永生永世不再醒來。
然而,那如毒蠍一般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嫡姐,柔純願你得一人寵愛,弱水三千,與五殿下圓圓滿滿。”
那張傾城絕色卻尚顯稚嫩的面容清清楚楚的映入眼簾,夏淺薇只覺得渾身一僵,奈何夢境之中,她依舊笑得那般親切友善,上演著姊妹情深。
“淺薇。”
夏淺薇的腦中轟的一聲,夢及此處,她明白自己該醒來了,然而那張令她深惡痛絕的俊美容顏還是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時候的衛玄麒儒雅翩翩,他還是一副文弱得令人心疼的模樣,哪怕身上流著最尊貴的血脈,也依舊毫無半點的傲慢與凌厲。
“你我相識相知已有兩年,終於等到你成年之日,今後的每一個生辰,我都將與你共度,月月年年,一生一世。”
她的殺父仇人緩緩伸過手來,夏淺薇明明想要避開,可身子還是不受控制迎上前去。
明明是她此生最美好的一段回憶,卻在這一刻如墜地獄般,令她渾身冰冷,徹骨發寒。
“小姐?小姐……快醒醒,一會兒賓客該來了……”
似有人搖晃了她幾下,夏淺薇終於猛然睜開了恐懼的眼眸,如畫那張擔憂的小臉漸漸呈現在她眼前。
“天啊,小姐的臉色怎的這般蒼白,該不會是昨夜受了風寒?”
夏淺薇只覺得四肢發軟,她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支起身子,卻發現初春的清晨明明還冰寒刺骨,可她卻早已浸在一片虛汗之中,渾身的力氣彷彿被盡數抽離,似有千萬尖刀狠狠的扎著她的心臟,叫人透不過氣來。
差點,差點又要做讓她後悔的事情了,哪怕只是夢境,夏淺薇也無法接受!
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莫過於明知是一條死路,卻無法拒絕,就好像成了命運的傀儡,要不斷的重複著同樣的死法,這比任何酷刑都要折磨人心。
“只是做了一場噩夢罷了,現在是什麼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