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民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有些低沉，像是一塊被風吹散的雲，飄忽不定。他停下話頭，目光從鄭耀先的臉上移開，轉而投向遠處那片模糊的燈火。夜風拂過，帶著些許涼意，吹得他額前的碎髮微微晃動。他深吸一口氣，胸口卻像是被什麼堵住，沉甸甸的。
鄭耀先站在一旁，沉默得像塊石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角，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兩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遠處傳來的犬吠聲，斷斷續續地打破這詭異的安靜。
“你知道嗎，老鄭，”蘇民明終於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我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挺可笑的。幹咱們這行，刀尖上舔血，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可到頭來，連誰是敵是友都分不清。”他轉過身，直直地看向鄭耀先，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光，“你說，咱們這麼拼，到底是為了什麼？”
鄭耀先的喉結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卻又硬生生嚥了回去。他低頭點了根菸，火光在他臉上跳躍，映出一片陰沉。“民明，別問這些沒用的問題。咱們是幹活兒的，不是想這些的。”他的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一股子疲憊。
“幹活兒？”蘇民明冷笑了一聲，聲音陡然拔高，“幹活兒到最後，連命都搭進去，連個明白都撈不著，這叫幹活兒？”他往前邁了一步，逼近鄭耀先，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你就沒點想說的？那天晚上，情報是怎麼洩出去的？你真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
鄭耀先猛地抬頭，菸頭上的火星子一顫，差點掉在地上。他的臉色變了變，嘴唇緊抿成一條線，最終卻只是吐出一口煙霧，低聲道“你懷疑我？”
“我不想懷疑你。”蘇民明的語氣軟了下來，但眼底的寒意卻沒散去，“可你不給我個說法，我就只能自己去找答案。你知道我的脾氣，我不怕死，但我怕稀裡糊塗地死。”
空氣再次陷入死寂。鄭耀先掐滅了煙，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他的動作緩慢，像是在拖延時間。半晌，他抬起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有些事，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別逼我，民明。”
“逼你？”蘇民明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嘴角一歪，笑得有些猙獰，“老鄭，咱們認識多少年了？你救過我，我也替你擋過槍子兒。可現在這話從你嘴裡出來，怎麼就這麼刺耳呢？”他頓了頓，聲音驟然冷下來，“那天晚上，我的人死了三個，情報送到一半就斷了線。你告訴我，這不關你的事？”
鄭耀先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轉過身背對著蘇民明。“你要是真覺得是我乾的，那就動手吧。別在這兒磨嘴皮子。”
這話像是點燃了什麼，蘇民明的火氣一下子竄了上來。他一把抓住鄭耀先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扳過來，咬牙切齒道“你他孃的少跟我裝蒜！老子不是來跟你玩猜謎的！”他的手勁兒大得驚人，鄭耀先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同時一愣，齊齊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夜色中，幾道黑影迅速逼近，手裡的傢伙閃著冷光，顯然來者不善。蘇民明鬆開手，低罵了一聲“操，來的真不是時候。”
鄭耀先卻像是鬆了口氣，迅速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壓低聲音道“別廢話，先活下來再說。”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像頭被逼到絕境的狼。
蘇民明瞥了他一眼，沒再多說，從靴子裡抽出一把短刀，迎著那群黑影衝了過去。刀光在月色下劃出一道寒芒，緊接著便是金屬碰撞的脆響和一聲悶哼。鮮血濺在地上，腥味瀰漫開來。鄭耀先緊隨其後，動作狠辣精準，每一刀都直奔要害。
混戰中，蘇民明瞥見一個黑影偷偷繞到側面，手裡拿著一把弩箭，對準了鄭耀先的後背。他想也沒想，猛地撲過去，一腳踹翻那人，手裡的刀狠狠扎進對方的肩膀。血噴了他一臉，他抹了把臉，喘著粗氣看向鄭耀先。
鄭耀先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眼神微微一震，但沒時間多說。那群黑影人數雖多，卻明顯不是他們的對手，片刻後便死的死逃的逃，只剩滿地狼藉。蘇民明喘著氣站直身子，刀尖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他轉頭看向鄭耀先，聲音冷得像冰“現在，你總該給我個說法了吧？”
鄭耀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罕見的頹然“好，我告訴你。但你得先活到明天早上。”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處，“因為今晚的事，還沒完。”
話音剛落，遠處又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低沉的號角，像是某種訊號。蘇民明的臉色一變，手裡的刀握得更緊。他知道，這場腥風血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