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心中無奈。
要皇帝說的這麼簡單就好了。
老朱家的皇帝,沒一個省心的,不是出宮喬裝打仗,就是出宮勘察風水。
哪次不是滿朝文武都出言反對?誰支援不得被罵個狗血淋頭?
還誠心勸服,要這麼好勸服的話,也沒見有人給皇帝勸服不是。
申時行心中腹誹不已,面上還是誠懇認錯,恭謹下拜:“陛下教訓的是,臣這便回去重新安排。”
他正要告退離去,突然又聽皇帝叫住了自己。
申時行疑惑抬頭。
只見朱翊鈞轉過頭,朝蔣克謙、李進吩咐道:“玉田伯、李大伴,帶人去順天府淨道清場。”
兩人應聲而去。
申時行驚訝看著皇帝:“陛下……”
朱翊鈞擺了擺手:“申卿,站在此地不要走動,待朕換個常服。”說罷,也不管申時行的呼喚,轉身而去。
……
順天府衙門。
新任府尹王之垣坐在大堂上,不斷翻閱著卷宗,愁眉緊鎖。
順天府的卷宗,實在太雜太亂了!
肉眼可見爛賬一大堆,最早能追溯到十年前的孫一正在任時期,此人貪墨也就罷了,由此帶來的田畝糾紛、發出去的蓋有衙門印章的非法通行證、拖欠商行的銀兩,數不勝數,七年來根本沒人解決!
而涉及到田畝、戶口的案卷,不是一個數字傳十年,就是這裡少一頁那裡缺一冊,顯然是下官敷衍,上官放任,乃至故意抽走緊要案卷。
奈何前任府尹金立敬以主動結束政治生命的方式,與皇帝一筆勾銷了,他也不可能將人抓回來問明白。
至於其餘亂七八糟的事,更是數不勝數。
譬如朝廷從浙江等地遷徙入京的三千八百餘富戶,在黃冊中消失殆盡。
或者今年從外省遷入攀附學籍的人家籍貫混亂,本是富戶籍、商籍,莫名改成了生員籍等等。
全都無從追究了。
這樣的情況,跟從頭丈量一遍田畝,重新挨家挨戶清點戶口,有什麼區別?
王之垣深感棘手之下,不由嘆了一口氣。
順天府向來有小九卿之稱,多是朝臣的跳板,五日京兆便是這個位置的真實寫照。
即便在萬曆元年皇帝下詔規範所有官吏在任的任期後,有所改善,但卻已經有種積重難返的意味在其中了。
哪怕任期五年,誰又能將這些十數年的爛攤子處置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