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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理性歸來 (3 / 4)

秦方遠休息了接近半年後,他思慮再三,打算重回華爾街,甚至考慮從最基礎的崗位做起。轉頭看回國的這段時光,就像做了一個夢,只是這個夢太長了。這個夢,不是噩夢,也不是美夢,人從夢中醒來後,身體疲倦,但頭腦清楚。他打算竭力把這個夢從人生回憶裡抹掉。

他給遠在紐約的遊蘇林寫了一封電子郵件。在郵件中,他簡要陳述了回國兩年的榮辱得失、酸甜苦辣,他幾乎以定論的語氣說,我現在有一種嚴重的心理障礙,總覺得別人的任何話都是假的,每句話都要琢磨半天,總擔心話中有陰謀,隨時會掉進陷阱裡。我知道這是種病,我很困惑。我承認自己有錯,在向投資者提供造假資料的事情上,我是參與者之一,也許有些人說這是慣例,甚至說是潛規則,但我於心不安。

這是秦方遠第一次向一個年長者吐露這種心聲,雖然平日裡外在的表現是寵辱不驚,與石文慶他們一起聲色犬馬,靜若處子動如狡兔,但是這種心理障礙日漸成為他陽光外表下的一塊陰影。

這也是他回國後跟遊蘇林的第二次聯絡。第一次是剛回到國內,安頓好後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那時躊躇滿志、意氣風發。這次,他都沒有給他打電話的勇氣。

遊蘇林回郵件了,針對當前的資本市場,他談到了一個趨勢,就是從新興市場撤資成為當前投資者的主流選擇。過去幾個月內,全球投資者開始從新興市場撤資,回到傳統上被認為最安全的美國。他歡迎秦方遠回到華爾街,如果回不了大投行,可以去他所在的FT投資公司,他當竭力推薦。

在郵件結束之際,引用了子貢問政的故事。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秦方遠醒悟了,是的,價值觀比生命更重要。他很感動,這個與自己無慾無求的師兄,總是能給他一種力量,即使這種力量僅僅是精神層面的,也足矣。

有道是禍兮福所倚,正在秦方遠著手回美國華爾街之際,他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這個電話把他回華爾街的計劃給破壞了。電話是一家外資獵頭公司打過來的,對方很瞭解秦方遠的情況,秦方遠也知道這家獵頭公司在美國頗有名氣。獵頭公司推薦的是一家著名的投資銀行,他們在**的亞洲總部招聘一個高階管理人員,對這個人的要求是熟悉中國資本市場。

獵頭公司直接聯絡他的是中國區總經理,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對方約他在東方廣場見面。秦方遠聽到“東方廣場”這四個字,有種本能的抗拒,他拒絕了。這個老闆耐性好,很爽快地改了見面地點。見面時間比較短暫,秦方遠還未開口,這個老闆就直言不諱地告訴他,是客戶直接點名要的他,至於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你有過中國區域的融資經驗吧,或者是你在華爾街的從業經歷。“這應該是我替客戶獵的最有效率的一個案子。你可要珍惜,這個崗位得有多少人盯著啊,你這麼年輕,還是空降。”

秦方遠回來後,覺得這個人所說的職位和待遇嚴重不靠譜兒,與事實存在巨大的差距,他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怎麼可能是他?應該是在誆他吧?但又何必如此折騰呢,有這個必要嗎?他在心裡幾乎把這個機會給判了死刑。

第二天,獵頭公司的女老總打電話過來,說那家投資銀行的亞太區負責人來北京了,專門要約見他,實際上就是面試。

面試地點是中國大飯店一層大堂的咖啡廳休閒區,三三兩兩的人在閒聊,顯然環境比較輕鬆,像是刻意安排似的,沒有選在一個安靜、肅穆的辦公室或總統套間裡。

獵頭公司的女老總出來迎接秦方遠,把他引到咖啡廳右後方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面試官五十多歲,瘦高個兒,高挺的鼻子,有著猶太人的特徵。他遞給秦方遠一張名片,上寫他是這家投資銀行的亞太區總裁,叫David(大衛)。從秦方遠進門,David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兩人用英語寒暄一番,就進入了正題。秦方遠上來就是一個大大的問號:“不好意思,我想知道,為什麼選擇我?”

David喝了口蘇打水,用戴著戒指的右手像敲擊鍵盤一樣輕輕敲擊著桌子,表情很輕鬆。秦方遠這個不合時宜的突兀的問題,早就在預料之中,他微微一笑,說:“是森泰基金推薦的。”

秦方遠幾乎跳了起來:“怎麼可能?!”

他腦海裡立即浮現出的不是託尼徐,而是於巖,那張清秀的面孔上有一雙清澈的眼睛,看他的時候由崇拜到曖昧再到愛,最後變得極度失望和怨恨。一摞資料摔到他臉上的那個場景讓他羞愧難當,一輩子都難以抹去。

他立即想,這是場已經安排好的陰謀,目的就是再一次假他人之手羞辱他。

想到這兒,他的態度不友好起來:“森泰基金?我知道,是我之前服務公司的投資商。OK,你肯定知道我的事情吧!是的,我是個失敗者,我承認這是段慘痛的經歷、不光彩的經歷。OK,你們還有要說的嗎?”

很多日子以後,秦方遠想起對David說的這番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只知道語無倫次。

David自然不明白秦方遠要表達的意思,反而安慰起他來:“無論失敗還是成功,人生中每一段經歷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前車之鑑,後事之師。你在銘記傳媒融資、收購以及選擇離職的事情我都很清楚,Jessie都跟我說了,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我們即將開闢中國區域的投資業務,我們覺得你比較合適。”

果真是於巖。他的臉蛋頓時臊紅,不是因為他與她糾結的關係,而是他被她質問的短處。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說了吧,那為何David還要找他,並委以如此重任?他又陷入了懷疑的心理障礙中。

那次面試,秦方遠談起業務頭腦還是清醒的。

David問秦方遠怎麼看待對賭條款,秦方遠回答這個問題深刻到位:“很多投資人把對賭協議和回購條款當成風險的避彈衣,併為此簡化盡調、加速決策。可無數的案例證明,對賭和回購最後大都無法執行,執行的也多是兩敗俱傷。面對企業家的樂觀數字,要紮實盡調、謹慎預測、溝通磨合、尋找平衡,如果最後還是達不成共識,寧願放棄,而不是用對賭和回購來逃避和自我麻醉。”

在秦方遠滔滔不絕的闡述中,David不時地點點頭,還投以讚許的目光。

也許是受David神情的鼓勵,也許是談起業務感慨太多,他又談起了在國內投資的陷阱規避,這不是他自己總結的,但字字珠璣:(1)看不懂的別做;(2)看得懂但看不準的別做;(3)自以為看明白的準受騙;(4)自己不動腦子和別人聯投的死得更冤;(5)別人玩兒不轉,別以為自己就能玩兒得轉;(6)相信自己能點石成金的,肯定是把自己給忽悠了;(7)太高調的和吹牛的肯定都是有問題的;(8)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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