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把刀的刀刃沒有面向她。外祖母是慈愛的,她一直堅信。因為過去,柔和的外祖母一直是她少時的依靠。
太皇太后喝過藥,用帕子擦了嘴角。問道:“今年多大了?”
“十五。”
太皇太后笑道:“正是最好的時候。”她對公主說:“這孩子哀家越看越喜歡,不如就留在宮中小住幾日,也好陪陪哀家。”
馮莞回想年少時陪伴外祖母的時光,四年未見,頓感悲傷。她此番已下定決心安身長安,以報外祖母恩德。
公主嗔道:“母后有了外孫女,就把女兒丟在一邊。”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讓你們母女同住。”喚來容娘,“把青禧殿收拾出來。”
馮莞和公主辭別太皇太后,就到太液池去,可沒想到半路上,劉賢妃就請公主去她的靈韻殿了。她只好帶著侍女去賞景了。
池邊垂柳被描上鵝黃,染上了紫微宮亭臺樓閣的輝煌。楊柳環合,似是宮女眉上的青黛。太液池浩浩湯湯,湖面波光萬頃,春水瀲灩,水天相連化為一體。又因臨近日暮,霞光映在水裡,似乎是在池水裡鋪上一匹錦緞。遠處隱約可見島嶼,其中樓閣都披上仙霧,似乎登島即登仙,令人神往。池畔上少了岸芷汀蘭,卻在湖風中尋得了馥郁芬芳。許是剛下過雨的緣故,太液之景似乎被抹上了幾筆,但卻蒙上了深深愁影。原以為這只是感慨物是人非,深究其裡,變的正是心境。她不願去探究猜不透的內心,為自己再添新創。
她總是喜歡欣賞面前奇異的波光,它更勝於皓月之明,無論朦朧澄澈,哪怕是幽寂夜雨,總有風采。她曾沉醉這裡,即使是在洛陽的故鄉,她也會把女兒情懷託付給太液。但是,用不了半個時辰,她就會從夢中醒來。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太液,過去已經不復存在了。
“白日麗飛甍,參差皆可見。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馮莞輕輕念道。她兒時在宮中長念此詩解思鄉之情,離宮後卻是對此念念不忘。
身後卻傳來有人說:“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可惜宮中沉寂,遠不如謝宣城筆下之景令人流連難捨。”馮莞聽這聲音熟悉,便轉過身。一個青年男子站在她身後,雍容通雅,莊靜清俊。雨華灣那兒有很多礁石,浪也很大,洶湧的海蘊藏著獨特的魅力,但風景卻鮮少有人欣賞。這裡離市區很遠,又沒人宣傳,沒人開發,以至於平時連漁民都很少來。
何舒邦很喜歡這裡,反而很討厭風平浪靜的黃金海岸。他對海浪情有獨鍾,總能從澎湃的浪中感悟生命。
下午很安靜,三點準時喝下午茶。今天他對眼前這一切無比煩躁,茶沒喝幾口,三層塔上的點心吃了不少。放下了一切禮儀,大口大口地吃蘋果餅。
“你的樣子,像是失戀了。”何仕英譏諷道。
他嚥下嘴裡的食物,“真讓我想起被女朋友甩了的囧樣。”
“啊,這倒是我瞭解的不詳細了,我記得你那個時候差點就和她結婚了。那後來怎麼樣了?”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尋開心。別提了,剛訂婚,女方就把我甩了,跟我說她要和別人結婚了。”他的明知故問和舊事重提令何舒邦更浮躁了。
“咦,你們不是當時愛的死去活來的,你為了幫那個女生,特地找了一圈人,還花了不少錢。最後,應該是打水漂了吧。”
何舒邦哽咽無言,“嗯。”
“沒破殼的雞雛,一點打擊就受不了了。”何仕英把雪茄放下。“想聽聽我的經歷嗎?”
何舒邦沒回答,重新找回了優雅,默默喝著茶。
“我可是經歷兩次破產的人,被逼債,恐嚇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了。經濟危機還沒開始,我就因為團隊裡的叛徒從中作梗差點跳樓自殺,後來我想想,死也不過是換個地方受罪。”
“那個時候我好像還沒見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