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裡充斥著屍臭味,空中蠅蟲亂飛。黯淡的燭火勉強照亮整間屋子,他們看見那具屍體依然完好地躺在那裡。
季瑛著重檢查了他的手腳,“手掌粗多繭子,指上沒見到常年用筆的痕跡。可以斷定是多年勞作產生的。”
“您是說他並非出身世家。”衛恆也猜到了。
“原來的被人換掉了,不知道是誰處於什麼目的換掉了他。”他頓了頓,“還有那雙鞋對他來講並不合腳,不信你看。”季瑛指了屍體畸形的腳趾,“如果真穿這樣的鞋子,用不了兩個時辰腳就磨破了。但凡有感覺的人是忍耐不了一雙不合腳的鞋子,況且人家還是個家境優渥的世家子,就更不可能了。”
衛恆說:“也許人還沒死,對方為了掩飾就找了具屍體替代。”又說:“看來要推翻之前的主觀臆斷。”
“是,我們現在無法查案,這三具屍體的事恐怕得暫時擱置起來。”季瑛道。
衛恆說:“那我立刻派人錄入卷宗,秉明上司。”
“事關京師權貴,貿然成案勢必引起騷動。我看這事就壓下去,誰問起來權當不知道,也好去了那些人不軌之心。”他選了個折中的法子,進可攻,退可守,足以保全他們。
衛恆也不敢多問,尤其是那日見了他家舊宅就更知其出身。匆匆應下來,後猶豫不決地提起微末小事:“縣令問了我是否遇到個奇案,還提到什麼厲鬼殺人,追魂索命的慘境。竊以為縣令是旁敲側擊,勢要問出這事的頭尾來。您看?”
“若真有厲鬼索命,我還真遇著了。之前我到文清寺還願,半道上被十幾具屍體攔住了腳,報了官,也沒見縣尉來。所以就令人草草收殮,讓他們入土為安。”
他的話明顯是欲蓋彌彰,中途定被他的人查了一遍又一遍。衛恆只當事情棘手,“現在我就派人記下這宗疑案。”
季瑛笑道:“月池等人的事,縣令肯定會升堂審案。我看先裝糊塗,問什麼都推開,別把他逼急了。再去問問他們犯了什麼事,小事就用錢擺平了,大事也不怕多走動走動。”季瑛不勝乏累,衛恆忙勸:“不妨在此就寢吧。”
他冷笑道:“縱睡下仍免不得倦怠,現在已經三更了,更睡不成了。今兒的事沒了,明兒的事又撲過來,真教人片刻不得安生。”
任衛恆如何勸,還是不多留。回了家,沐浴更衣後,季瑛閤眼小憩。倏地到了日初,連日煩悶引得身體愈發不適。剛起就派人去請醫問藥了,無非又是那幾樣藥換著吃,他也不管藥怎麼樣,胡亂喝下去倒也省事。
丫頭芳兒見了直搖頭,“喝藥可不能由著您的性子來,倘若瑞芝姐姐看見了,定是又會說我們服侍不周。”
“是誰在背地裡說我的閒話啊?”忽地聽到簾子外傳來聲。那人掀簾進來,便見一嬌俏柔媚,身披綾羅的姑娘。相貌著實美麗,眼若含秋波,遠山眉琰琰。長挑身材,削肩細腰,身姿嫋娜動人。這便是韓瑄的通房丫頭——瑞芝姑娘。
季瑛笑道:“原是你管的太寬了些,所有的事都壓到自己身上。可別等上上下下都整肅了,唯你一人倒了。”
瑞芝冷笑道:“我道是誰啊,原來是你們主僕倆兒。都存個壞心眼兒,天天都推託這,推託那,哪有我不插手的理?”
“姐姐再笑,公子和我可都得尋個地縫鑽進去了。”芳兒垂頭道。
“好了,好了,也別提煩心事,我來這就是圖個安心,舒舒服服過上段日子。”季瑛往榻上一躺,“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們都好?”
瑞芝噗嗤一聲笑了,“與其盤問我們,倒不如我問問您近來如何?早上吃的藥可按方服了?”
“噯,敢情我被你時時刻刻盯著,難怪今早就不大快活。”
她嗔道:“我隔著紗窗看的。一點長進也沒有。”
季瑛看著手裡剩的半碗藥,“唉,又苦又澀的糊糊,亂灌下去省得舌頭受罪。”強喝進去,等味上來,臉已變了色。
“您要是不願意,也別費力去吃這藥,看得大家都難受。”芳兒玩笑說。
“以後我換個不苦的方子,你們也不用看著我的可憐相。”季瑛皺眉。
瑞芝笑道:“省省吧,如若不是公子常常偷倒了藥,現在早就好了。”
季瑛語塞,“不說了,不說了。”換了句話說,“昨兒我在布莊裡訂了些衣裳和料子,有時間就去玉錦布莊把東西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