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紀奪來看,裡面寫的是各種各樣穠麗堆砌的文字,看似平淡,實則波瀾。這樣不明緣由,模稜兩可的東西,皇太子最忌諱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燒了吧。”
這樣的東西留不得,更不能示人,否則對他們而言,只能是徒增煩惱。
“我聽說,太子讓蕭侍郎查這事了?”
裴紀雖常抱病在家,但訊息最靈通了,什麼都瞞不住他。
“是。”
裴紀說:“賣了太子個人情,還不得罪人,這樣一來還好查案。那是程光允的主意吧,倒也算合適。”
“是。”
裴緒在大哥裴紀的旁邊,只能點頭哈腰的說是,多餘的硬是一個字也不敢說。從小被裴紀欺負慣了,以至於一見他,就像見到了爹爹裴義直,恨不得拔腿就跑。
“你那小兄弟太子舍人楊素,記得告訴他,萬事怕出頭,教他隨著程老學學如何做根木頭。”裴紀仿若嘲笑,卻是含了一番好意。
他躺回藤椅上,吃著甜杏仁。
“楊素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的。”
“他聰明不聰明,我不管。但我知道,你現在還沒看清自己的路。”
“我的路?”裴緒只笑道:“我只有一條路可走。這條路不進則退。”
“傻子,你真是個傻子。”
裴紀見他是個蠢物,指笑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始終以父親為目標,企圖超越他,做人上人。”
裴緒道出了自己的心聲。不論受多少恥辱,受多少明褒暗貶,他都不會停下自己往上爬的腳步。
“你是個亡命之徒啊,活得像一場豪賭。賭得不只是錢,而是你的身家性命。若是成了還好,若是輸了,夢斷成空,皆是枉然。不論輸贏,最後呢,你的命還是由別人掌握。”
裴紀突然冒出了這樣一番話。似乎是勸他,又像是一句讖語。
“我不信命,即使這麼多年來我受制於無數人,那我也一樣不信我的命始終如此。我信的是我能奮力一搏,就一定要去搏。”
裴紀心裡五味雜陳,只嘆息了一下。他不能說他年輕氣盛,怕消滅了年輕人的衝勁。曾幾何時,他也是身懷凌雲志,心比天高的青年,而經歷諸多挫折磨難後,他的心就像被盤過的玉,生了圓潤的包漿。被歲月磨去了稜角,再不復豪情了。如今他在他弟弟身上,重新找回了那已塵封的闖勁了。而他殊不知該勸他收心還是該鼓勵他保有熱情。
“唉,看到你就像看到十年前的我一樣,都是天真的傻瓜。”他還揶揄道:“也許我們不是徹底的傻子,但一味知道往前衝,就可稱為傻了。”
裴緒跟著他笑了,“我們還年輕呢,兄長今年才三十四,正是春秋鼎盛。趁著年輕就該爭,只有爭了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裴紀看著他堅毅的雙眼,乍生欣喜。“是我老了,越大越僵化了。不過活著呢,名利是一部分,這人呢,活著活著就會發現最是平淡的東西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