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夢都沒想到胡定棠會這麼直白的向胡卿安質疑他大伯,因為之前我跟胡定棠暗示過,只是他沒有任何的表態,我以為他打心底裡是不相信這些猜測的。
不僅是我沒想到,胡卿安明顯比我還要震驚,他當即便怒了:“定棠,父輩的事情,入土為安,更何況他是你大伯,從小對你也不薄,你不該如此詆譭他。”
“爺爺,難道你想我死嗎?”胡定棠卻反問胡卿安,“我的病由我父親而來,這麼多年,您卻對我父輩的恩怨矢口不提,不提,就能掩蓋一切,可是爺爺,你也親手斷送了孫兒的活路,不是嗎?”
這一記質問,狠狠地擊中了胡卿安的心,也讓我對胡定棠的認知瞬間轉變了。
從我認識他的那時起,我便知道他是一個錚錚鐵骨之人,可是再硬的漢子,連番的被病痛折磨,也會變得頹廢,讓我開始覺得,胡定棠的冷硬是裝出來的,他本質上是一個柔軟的人。
可此刻,他的隱忍他的硬氣,一瞬間爆發出來,也讓我明白,或許他的柔軟只是對我,而已。
“定棠!”胡卿安咬牙沉聲道,“我就當你今天在你父母的墳墓前感情波動太大,說出了這些妄語,不與你計較,出了這祖墳,你再敢質疑你大伯半句,休怪我動用家法!”
胡定棠冷笑一聲道:“就像你打死那兩個人一般,死了,牙關緊閉,就一了百了,不會惹是生非了是嗎?你所想要掩蓋的一切,便再也不會被揭發出來,可以高枕無憂了,是嗎?”
“爺爺,從小我就把您當成人生的標杆,以您為榮,可如今,我只覺得你虛偽罷了!”
胡定棠說著,一撩袍子就要站起來,就在那個時候,胡卿安用力一巴掌扇下去,啪的一聲,直接把胡定棠扇倒在地。
那是下了死手的,扇完之後,還怒不可遏的訓斥道:“反了天了,我還沒死呢,就敢質疑到我的頭上來,定棠,你真是被鬼迷心竅了!”
“爺爺,我覺得你可悲!”胡定棠伸手用力揩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死不低頭。
胡卿安被氣得發抖,應該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質疑他,奚落他,這個在狐族族長位置上坐了數百萬年的狐首,第一次情緒徹底崩潰了。
“好,很好!”胡卿安說道,“定棠,你真讓我刮目相看,或許今晚,我就不該帶你來這兒。”
胡定棠苦笑道:“孫兒想說的話,跟爺爺不謀而合。”
胡定棠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可是一瞬間,我和胡卿安全都聽懂了。
他說的,是胡卿安在處理我被陷害的那件事情,胡定棠之前嘴上不說,但是心裡面對胡卿安的處理方式是抱有怨言的。
我忽然就明白了那天早上,他從胡卿安那裡回來,整個人狀態都變得有些古古怪怪的原因了,他的心理上到底是有落差的。
胡定棠從小就是胡卿安拉扯大的,一路長起來,胡卿安為他遮風擋雨,在他的心裡,那是一個光明磊落有魄力的老人,可以說胡卿安算是他最初的人生信仰。
當他有一天眼睜睜的看著這個老人,為了庇護某些人的罪行,而親手打死了兩個無辜的族類的時候,他失望了。
那種信仰的坍塌,如大廈將傾,無法挽救。
可我並不覺得他現在就跟胡卿安攤牌是理智的決定,之前我還跟他說了,這段時間要去討好胡卿安,讓胡卿安站在他的身後,幫著他逐步掌控整個狐族。
看著胡定棠梗著脖子與胡卿安對峙的樣子,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現在就上前拉他離開,可我忘記了,骨釧的法力已經不足了,這麼一耽擱,骨釧上那層熒熒的光已經弱了下去。
“誰?”胡卿安忽然警覺的朝著我的方向看來。
而就在同一時刻,我已經退到了白霧之中,然後拔腿就跑。
來的時候是上山路,現在回去是下山路,這樣急切的奔跑起來,腳下便有些不穩,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停歇,胡卿安很快會追上來的。
跑著跑著,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從上面摔下去,就在這個時候,橫刺裡,一隻修長的手將我拽了過去,隱在了一片灌木叢後面。
我驚魂未定,氣喘吁吁的朝著那人看去,怎麼也沒想到拽我的人會是胡蕙蘭,當時便想張嘴問一句,她卻伸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唇。
她並沒有看向我,而是盯著右上方,胡卿安已經追了上來,朝著四周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