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安自然明白,老元帥韓世忠的出現是虞晗早已佈置好了的,所以他表面上將自己和樑子衡一起責備,但實際上仍是在幫助自己解圍。
而樑子衡則不同,他並不完全知道院子裡面的狀況,只是因為一些朝中錯綜複雜的關係,他只得帶人前來,他本就是負責臨安衛戍之責,發現有異地調兵進入臨安,他帶人前來查探和阻攔自然也是正常,哪知道突然殺出個“程咬金”。
而且這個人不但是大宋除了當年宗澤元帥外最有聲望的老元帥,自己更是曾在他帳前效命,當然知道眼前這位老人脾氣秉性。
韓世忠半生率兵禦敵,經歷過大小戰爭勝跡無數,以後當是青史留名,即便如此,他半生當中性情不改,耿直不屈,在軍中賞罰分明,素以威嚴著稱。
於是,他就算是有再多理由和委屈,也只能暫時不說,免得真被定個同袍操戈的大罪,那可就不得了了。
當然,對於背後的一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他此刻就更沒辦法說出口了,如此一來,也等於是吃了個啞巴虧。
韓世忠走在最前面,在他身邊是趙瑗,後面緊跟著樑子衡與王懷安,兩人各帶兩名衛士,然後就是洛北和虞晗走在最後。
“在這臨安城裡住了也有不少日子了,沒想到竟還有這樣一處大宅子,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麼人物?”
趙瑗淡淡笑道:“韓伯伯,這座臨安城裡每天發生的事可謂千奇百怪層出不窮,有很多我們都是想象不到的,這次要不是虞祺大人的公子經過數月的追查,恐怕也想象不到這樣一座大宅子裡竟暗藏著一樁見不得人的交易!而且……歷時數年都安然無恙,不知道要有多少好人家的子女毀在了這裡,又要有多少個普通家庭因此分崩離析!”
韓世忠一聽,眉峰緊皺,冷聲道:“要真是如此,其心可誅,真是罪大惡極!”
樑子衡緊緊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朝趙瑗看上兩眼,見這名少年衣著光鮮極是講究,舉手投足間猶有幾分難言的貴氣,而且跟在韓世忠身旁,雖然言語態度尊重,卻沒有半點卑微之意,就算是那單單一句“韓伯伯”也能看出其身份並不一般,至少是當朝二品以上大臣家中的公子。
可是,朝中重臣之子他大多都見過,不可能如此陌生,但多年來在臨安生存的經驗告訴他,不能看輕一位讓他完全看不出身份背景之人,這是大忌。
這當然怪不得樑子衡認不出趙瑗,一來趙瑗來到臨安的時間並不長,平時行事也很是低調,再則樑子衡雖然身居要職,但品級卻並不很高,所以根本走不進那座宮殿當中,自然也就少了相見的機會。
對於樑子衡所思所想的這些事,王懷安就不會想到那麼多,畢竟他平常所在的臨川與臨安相比,不過是一個偏遠之地,他能見到的最大官職,也不過是總兵欒大人,還有府衙當中的“高官”,何況他常與眾軍士為伍,對官場之事所慮甚少。
“洛兄,我看你跟那位趙公子相視之際,似乎是在此之前
就已經相熟!”虞晗走在洛北身旁,突然問道。
洛北望了望趙瑗的背影,兩人再見雖然還沒有說一句話,但想來剛才對視的時候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情緒都沒有逃過虞晗的眼睛。
於是,他點頭承認,說道:“曾有過一段艱難同行的經歷,後來他不辭而別,只留下了一個名字……叫趙瑗……”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他實在沒有想到,居然能在臨安再見到趙瑗,他那神秘的身份恐怕很快也就要揭曉了。
洛北曾很希望趙瑗親口告訴自己,但此刻,不知道為什麼,他又不想與之相見,對他神秘的身份已經不再那麼感興趣了,或許是隱約的覺得一旦知道了很可能會變成一種無法擺脫的負累。
可他沒有一絲逃避的意思,師父死的時候自己懵懵懂懂算是一種無知的逃避,卓小蟬死的時候他痛苦萬分,卻不敢想象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更是一種逃避。
然後是蓮花寺發生的一切,包括無岸大師很可能已經死在了黑羽騎兵的手上,他卻不敢告知殺生,這何嘗不是一種逃避。
還有一直暗藏在自己身上的殺神珠,其蘊含的力量每次覺醒之際帶來的災難,一切的一切,都似是而非,自己心中雖然也好奇,卻不敢過多的去探索,因為他隱約中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對他來說很可能都是顛覆性的,讓他再也沒有去笑和麵對陽光的勇氣,所以他就一直逃避著。
直到楊再興面對數萬金國精兵,他單騎入陣,捨生忘死,那種勇往直前的強大勇氣對於曾經的洛北來說,無疑是虛妄而縹緲的。
楊再興的死對洛北來說無疑也是一場極大的悲痛,但從那個時候起,當他舉起楊再興的那杆寒槍,拼盡全力擲出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世上或許有太多的逃避,但不管你逃避多少次,又逃到多遠的地方,總有一次是需要去面對的。
世上有諸多愛恨,生生死死,悲歡離合,你可以選擇逃避,卻無法真正的逃避一輩子,因為逃到最後,你終究會發現,自己其實早已沒有了退路。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來到唯一一處還亮著燈的那間房子,也就是太監所關押之處,其他人則被王懷安帶來的人看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