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正街不同的是,這裡雖然狹窄而簡陋些,但燈光反而要顯得明亮些。
這條街道上多是小酒館之類的不上檔次的店鋪,有當鋪、裁縫鋪之類的,大概也是因為店小利薄,所以才開在了這條不起眼的街道上,再往裡走些,他們終於發現幾家客棧,這裡並不像那些大的客棧一樣燈火高懸,賓朋無數,看樣子倒是顯得頗為幽靜。
一家名叫“沽名”的客棧門店前的小二是個機靈的人,一打眼就看出這幾個行色匆匆的人是在找住的地方,擠著滿臉的笑容快走了幾步,迎上前來。
“哎呦,幾位客官,這麼晚了,可是錯過了宿頭?”說著便打算從店裡走出來。
洛北看到這位穿著最是普通的夥計,臉上的五官都捏合在一起,好像每一條皺紋都在散發著由衷的笑意,誰都知道,這是為了迎客而裝點出來的,可無論如何,洛北都無法對這人生出一點厭惡之心。
這大概就是一種能力。
走在前面的蟾月和雲滄站住腳步,蟾月往店內大概望了望,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看到蒙著臉的蟾月,這夥計不禁縮了縮腦袋,微一咧嘴,然後又賠笑道:“嘿嘿,那幾位可真是來對地方了,這個時候其他的客棧差不多也都該關了門了!”
蟾月沒有說話,而是第一個走了進去,夥計趕緊跟在後面。
雲滄問道:“夥計,你說其他的客棧關門了,可我看外面的天色也不算晚,何況……這不是大宋的都城麼?”
那夥計一聽他說話,眼睛溜溜的轉了好幾轉,四下裡瞧了瞧,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客官,一看幾位風塵僕僕就知道是從遠處來的,要說這開封城以前可是個不錯的地方……嘖嘖……如今麼早就不如從前,這不最近好像在搜查什麼重要的人物,三天兩頭的戒嚴,所以天一黑,大街小巷都關門閉戶,很多店面連生意都不敢做……”
“哦?原來是這樣,那麼你們不關門難道就不怕我們幾個就是官府要找的人?”雲滄邪邪的笑道。
夥計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然後又迅速搖著腦袋說道:“客官您可真會開玩笑,怎麼看您幾位也不像逃犯的呀!”
“這話倒是沒錯,快去給我們準備幾間上好的客房,再送些飯食到房間裡來!”雲滄不再跟他開玩笑的說道。
“好嘞,幾位快裡面請!”
進門的時候,雲滄想起這家客棧的名字,不禁好奇的問道:“夥計,你們這名字取的也是太……”
沒等他說完,夥計撓撓頭,笑得有些尷尬又有些麻木:“嘿,不瞞您說,每天都有人問我,也有取笑的,這名字……是我們家老爺自己取的,他說這世上的人不過兩種,一者為名,一者為利,但大多數都是沽名釣譽,他呢,常說的一句話是‘釣名之人,無賢士焉’,反正就是這麼個由來……”
雲滄也笑了,說道:“看來你們家老爺還是個妙人……”
這前面的店面是一個用餐飲酒的地方,要穿過這裡才是真正的客房,夥計帶著他們幾個一路向後面走去,只見裡面極為安靜,想來也並沒有什麼人,只有在最偏僻的角落裡坐著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人,大概也聽到他們邊走邊說話,老人回過頭來,洛北一看,正是城門前排隊進城時遇到的那位“懸壺濟世”的老人。
一看到洛北幾人走進來,老人嘴裡還叼著沒有嚥下去的麵條,趕緊用力吸了進去,然後對洛北微微點頭示意。
洛北見老人好意對自己點頭,也回以禮貌,可不知為什麼老人又趕緊縮回頭去,洛北一回頭正看到雲滄冷冰冰的目光,不知道他怎麼會對老人報以如此惡意,不過想到他一路揹負著卓小蟬已是極大的辛苦,不由得心生歉意,於是沒有再理會老人,趕緊跟著走進後廂的客房。
那夥計送走洛北等人,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老人,原本一直彎著的腰下意識的挺了挺,對老人說道:“蘇老爺,您這一碗麵條怎地還沒吃完?要是不夠您就言語一聲!”
老人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喃喃道:“不用不用……我吃的少,一碗就夠,一碗就夠!”
說著,老人不再去看他,而是把目光轉向已經走向後院的洛北幾人,蒼老的面容好像突然煥發出一種無法言語的光彩,轉瞬又突然黯淡下來。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吃那剩下的半碗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