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死了,死得消無聲息,哪怕是他那被劈成了兩片的屍體,在城北的一個小衚衕裡丟了三四天,也從未有人出來過問此事。
一場雪下了一尺多,宮九的屍身被一群野狗從雪地裡刨出來,撕扯成了不規則的碎片。那些野狗成群結隊的,將那些像冰疙瘩的屍身碎片生吞活剝了。
阿奴斜躺在豹皮褥子上,吃著羊肉,喝著酒,眼光有些迷離。
肩頭的傷很重,宮九那一劍直接將他的肩胛骨鑽了一個洞。至於頭皮上的傷倒是無所謂,反正阿奴那顆亂蓬蓬的黑頭從來不起眼,缺了一片頭皮還是亂蓬蓬的。
金寡婦擔驚受怕了兩天兩夜,生怕毒龍幫其他人來殺了阿奴,阿奴卻很坦然,該吃吃,該喝喝,就好像以前他完成任務後那樣,時不時讓金寡婦的爪子抓他粗壯的脖子。
金寡婦喂完鴿子進來,抖落了身上的雪,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咱們家的鴿子少了二十幾只,都是最好的鴿子,是不是讓人給順手摸走了?”金寡婦說道。
“嗯。”阿奴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麻雀黃鶯啥的,一隻都不少,單單少了鴿子,你說會不會是貓叼走了?”金寡婦麻利地收拾著屋子,問道。
“不知道。”阿奴喝著酒,好像在思考。
“奇怪,鴿棚在最裡面,應該最安全啊,貓進去也是應該先叼走那些更加肥大的斑鳩,或者叼走那些饒舌的黃鶯,怎麼偏偏就把咱們家的鴿子給叼走了呢?”金寡婦絮絮叨叨地說著,一屁股擠到了阿奴身邊坐下。
阿奴向旁邊讓了讓,金寡婦卻又向跟前擠了擠。
“阿奴。”金寡婦低聲說道。
“我肩膀疼。”阿奴吃了一口酒肉,含含混混地說道。
金寡婦的屁股終於不擠阿奴了,她起身弄了一盆熱水,要給阿奴清洗傷口,阿奴卻說道:“不用換洗了,傷口結疤了,不敢沾水,否則就爛透了。”
金寡婦卻不管,清水裡撈出一片麻布,隨便擰了擰,開始給阿奴擦洗臉、耳朵和脖子,弄的阿奴癢癢的,不停地縮著脖子躲避。
“我說阿奴,你怎麼這麼不操心呢,家裡的鴿子都少了二十幾只,你竟然一點都不關心!”金寡婦有些沮喪,那些鴿子可都是阿奴親手交給她,讓她當成自己的閨女一樣餵養的,平日裡就算是掉一根鴿毛,她都要心疼半天的。
一下子弄丟了二十幾只鴿子,金寡婦恨不得自己變成阿奴的鴿子。
……
在暖和的豹皮底下窩了三四天,外面的雪還在不緊不慢地下著,積雪太厚,壓得屋頂簌簌輕響。
阿奴伸手推開像貓一樣擠在他跟前的金寡婦,慢慢坐了起來,裹緊了羊皮夾襖,戴了一頂狐皮帽子,想個笨拙的獵人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鴿子都回來了,自己鑽進了鴿棚,正咕咕咕地叫喚著啄食。
看見阿奴進來,那二十幾只鴿子爭先恐後地撲騰著翅膀奔了過來,輕輕在阿奴髒兮兮的手背上擦著嘴巴。
阿奴笑了,很真實的那種笑,除了郭羊和鴿子,誰都沒看見過這個男人毫無掩飾的笑臉。
“嘿嘿,小傢伙,來,親一個。”阿奴捉了一隻鴿子,將自己鬍子拉碴的嘴巴湊了過去,卻遭到了劇烈反抗,那鴿子使勁擺動著脖子,試圖躲避阿奴的那張臭嘴。
“哈哈,還是這麼搗蛋,還是害怕我的鬍子扎你的小臉蛋麼?”阿奴沒有太過堅持,從那鴿子腿上隱藏的小環裡抽出了一小卷布帛。
“嘿嘿,阿土這個兔崽子,到底還是有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