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拂來,吹得樹枝輕輕搖晃,幾片葉子打著旋,徘徊了幾圈後,緩緩落在那沾染著斑斑血跡的草地上。
見眼前的少年並未點頭答應,而是愣愣站在原地,大地之猿臉上焦急之情更甚,下一刻,似是下定了決心,碩大的頭顱猛然朝下,鏗鏘有力的捶地聲中,竟是完全放下屬於玄獸血脈深處最後的那點尊嚴,向著梁思北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磕完頭,大地之猿卻是徑直站起身,略帶了幾分踉蹌,最後朝著那幼小的身影看了一眼,醜陋的臉上此刻滿是溫情。
隨即仰天咆哮一聲,用盡最後的力氣衝向已經有些呆了的梁思北,胸膛竟是毫不躲避的、正面撞上了那閃著森森寒光的劍尖。
撕拉!
大地之猿厚實的皮毛,並未起到任何的阻礙作用,瞬間便被鋒利的劍尖刺穿,從後背徑直穿出,露出上面的點點血跡。
梁思北一呆,手掌下意識的回撤,長劍拔出,大地之猿頓時如同散架的馬車,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重重的跌落在地,震得地面一陣劇烈顫抖,只有那雙猩紅的眸子,還在直直的正視前方,讓人不寒而慄。
手中長劍無力落下,梁思北踉蹌著後退兩步,怔怔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竟是不禁有些迷茫。
非我族類者,其心必異。這是一句老話,但也是天地間亙古不變的真理。種族之間的戰鬥,向來便容不得半分同情憐憫之心,殘酷冷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最為尋常不過。
若是大地之猿方才戰鬥至最後一刻,流盡最後一滴血,力戰而亡,又或者不願向人族屈辱低頭,揮掌自殺,這兩種結果,無論是哪一種,梁思北心中都不會有太多的詫異,因為他知道,如果換作是自己落了下風,恐怕頃刻間便會被撕成血沫,成為一頓豐盛的晚餐,結局還會比這悽慘許多。
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素以兇殘嗜血著稱的大地之猿竟然會向自己跪地乞饒,甚至於磕頭相求,哪怕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幼崽的生命,在梁思北的眼中,也是極為的不可思議。
就像人族把玄獸當做低賤的畜生一樣,夢月皇室將整個死亡山脈南部都死死包圍起來,未嘗沒有將這萬千玄獸圈養起來,待到需要時再像屠殺牛羊那般,將其擒殺,而後剝皮抽筋,拿走需要的東西。
在玄獸的內心深處,也將人族視作是最為卑微劣等的種族,除非極個別的情況,否則莫說是跪地乞求,連微微低下那高貴的頭顱,都是痴心妄想!
一時間,梁思北手持長劍,茫然四顧,竟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於情於理,他眼下最好的選擇,便是舉劍殺了那大地之猿的幼崽,永絕後患。
但不知為何,每當想起大地之猿臨死前眼眸中那絕望中略帶幾絲乞求的眼神,他持劍的手就微微顫抖,無論怎麼使力都舉不起來,更別說去揮劍斬殺了。
不遠處,梁九夜凌風而立,雙手揹負,靜靜望著草地上進退維艱的少年,臉色淡然,也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斬草,務必除根!
一個沉悶的聲音在他心裡來回吶喊著,久久迴盪不已,吵得他頭一陣生疼,但又有一道棕黃色的巨大身影,對著他磕頭不止,眼神裡滿是乞求。
沙沙沙……
並沒有讓梁思北猶豫太久,一陣高速前進時,與草地摩擦產生出的沙沙聲,驀然從不遠處的森林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