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倒是知道, 凌晨時分這座城裡會降溫,雖然不至於飄雪, 但倒春寒也得讓他們喝一壺。
小城燈光晦暗,炊煙處處,周圍看賣藝的人, 也紛紛回家吃晚飯睡覺。
這是這裡人千百年來的生活節奏,在夕陽餘暉前做好晚飯,吃些菜蔬喝些粟米粥湯之類, 待天色全黑時候入睡,既省燈油錢又舒服。而這座城也小,不管是高門大戶還是官府,都沒有興趣將外面的街道照亮,自然也沒什麼夜生活。
如此一來,賣藝的幾個人便只能收攤。
方長倒是沒走,他是外來人,也沒有遵守小城生活節奏的習慣,只是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賣藝的幾人收拾攤子。
旁邊那兩個醉漢的幾個家人,推著輛獨輪手推車過來,正口中咋咋呼呼手上小心翼翼地,將兩個人搬到獨輪車上。而幾個賣藝的人,則一邊收拾場地, 將碗碟桌凳之類摞好,一邊清點收到的錢,盤算著晚上吃點兒什麼。
他們晚上的吃食也分等次,上臺表演的屬於重體力活,需要吃點結實的乾糧,而其餘打雜的求打賞的,行情不好時候只有簡單的粥湯之類食物可以吃,所以他們最為關注今日收成,讓旁邊的方長聽了個滿耳。
倒是有年長的看到方長還站在這裡,走上前來作揖行禮:“客人請了,這裡已經打烊,今日不再有耍雜,若要看我們明日還在這裡演。”
方長笑道:“我就是看你們收拾場子挺有意思,便在這裡看看。”
面前的中年人立刻點頭道:“哦哦,那客人請便,請便。”
“不過,我聽著你們說話的口音,和周圍的人不止是相似,簡直一模一樣,所以有點疑惑,你們是這裡的本地人?天天在城裡演麼?”方長略有疑惑,問道。畢竟這年頭的人們,消費水平並不高,雖然娛樂匱乏不會看膩,但也不會有許多人投錢,所以經常換城鎮才是正常情況。
“客人好眼力。”中年人稱讚道:“我們其實就是本地柳條梁的百姓,那邊土地極其貧瘠,所以我們周圍的幾處村子,世代以賣藝為生。每年開年後,便從本府起,將大鎮子過上一遍,然後來這府城裡演上三天,再去別處——今日剛剛第二天”
“做這行當比起種田如何?”
“那是遠遠不如,先不說收成遠沒有好田地旱澇保收好,單說這份辛苦,就遠超務農。首先我們這些人,從小便要打熬技藝,跟了班子出來後,還要顛沛去各地,一路上的辛苦自不必說。而收入也看運氣,飢飽更是不定,但沒辦法,我們那裡太窮,不這樣根本活不下去。”
“為什麼不搬遷出去,可是故土難離?”
“倒不至於。”中年人苦笑道,“窮困之極,倒也沒什麼值得眷戀的,不過人那麼多收成又不好,根本沒有遷移的路費,更不要說不知道去哪裡才好,畢竟好地方往往都已經有主了,便一年年如此過下去唄。”
“原來如此。”方長點頭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不知道你說話分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