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江神廟的路很寬闊,上次來的時候,正碰上大型祭祀,這條路上拖家帶口人來人往,如今則行人寥寥。偶有過路者,也是因為江神廟的靈驗之名,前去祈福的。
與上次來時,金鼓絲竹聲音繞耳,熱鬧喧囂的場面不同,此時這裡挺靜謐。江神廟規模宏偉,飛閣流丹,玉砌雕闌,模樣一如往昔,裡面香火還算旺盛。
高大的廟宇外面,有幾個工匠正搭了腳手架,在那裡用毛筆描繪樑柱上面的圖案,填補顏色。
江神廟沒有院子,幾棟呈環抱之勢的殿舍前面,空闊的場地每日都有人打掃,很是乾淨。場地被石板鋪滿,上面還留著灑掃時候的水痕。
外面幾株皂莢樹正綠的茂盛,在江上來的微風之中,不斷髮出嘩啦啦的聲音。
他徑直去尋江神,捻咒作敲門後,僅用了幾息,周江神就高興地迎出門外:
“方上仙別來無恙,快快請進!”
江神依然是一幅漁夫打扮,他名叫周蓬,曾經是這洞盱江上的漁民,因緣際會成為此地江神,倒是一直保持自己喜歡的樣貌。
在洞府中坐定,周江神又奉上所藏最好的靈茶,方長則從包裹中,掏出幾包來自西域的乾果作為禮物,距離遙遠也稀罕,周蓬倒是挺喜歡。
略略相敘,方長得知周江神依然像前面數百年一樣,執行著相同的任務。而聽到方長上次相別後,走南闖北的各種經歷,則讓周江神有些豔羨:
“上仙真是自在,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能得的見識小神難以企及,此真是大福緣。”
由於職責所限,天下間的山神水神土地城隍等,很難離開自己的轄地,所以不像修行人可以自由行走在天下間。對於這種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總會讓人生出羨慕之心。
方長出言安慰:
“周江神任職兢兢業業,卸任後定能投胎積善人家,以數百年攢下的福緣,走上修行路也不是不可能。”
周江神搖搖頭,嘆氣說道:
“這確實是可以期盼的法子,但是最近看來,能否順利卸任也是未知。”
“怎麼了?”方長有些好奇。
“還不是這次天地大劫鬧得。”周江神繼續嘆道:“南面幾個州府已經被戰火波及,百姓流離失所,只是洞盱江擋著,流民難以過來,故而連州只有一半區域受到了衝擊。”
“可後續的情況也難說,畢竟這世道,災禍有愈演愈烈之勢,幾隻大軍攪在一起,隨時有可能將此地變得同樣殘破。在這種劫數里面,若是神祇們處置事情護佑生靈不力,之前再多福緣也有可能被抵掉。”
“方仙長,您見多識廣,又走南闖北訊息靈通,是否知道這次大劫什麼時候才能安然渡過?天下這幅樣子,實在是過於讓人憂心。”
說著這些話時,周江神緊緊抓著茶杯,盯著側面的視窗,洞府在水下,窗外則是能看到天光的江底,還有往來游魚。光影交錯,也不知道是水面上有帆影越過,還是空中的雲朵遮了下太陽。
杯子裡面的上好靈茶已經變涼,周江神也沒什麼心思品嚐,他收回視線,有些期待地看著面前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