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裡,車輪碾壓在枯敗的黃葉上,將葉片碾得更為細碎,然後在後方道路上飄起。
一輛車廂已經包裹了防風的厚黑棉罩的馬車,緩緩的駛向長陵野郊的一個驛站。
驛站的周圍一反常態的凝立著不少兵馬司的劍師,這些身穿普通便服,但卻腰佩軍方玄鐵長劍的劍師看著這輛在濃濃秋意裡駛來的馬車,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他們十分清楚這輛馬車裡的人是誰,想到這人能夠在那夜的殘酷殺戮中生存下來,再想到這人前來的用意,他們都是神情警惕,心生不安。
一片沉默中,馬車在驛站正門口停下。
身穿一件黑色錦袍的王太虛從車廂裡走出,有些怕冷般的收了收衣領,有禮的對著這些劍師頷首,然後踏入了驛站的大門。
俞辜負手驀然的看著窗外的臘梅,花白的頭髮梳理得根根不亂,即便也是身穿著最普通的便服,任何人看到他此時身姿的肅殺,都可以迅速的認定他必定是一名久經戰陣,被刀兵染滿了金鐵氣息的將領。
“你根本不應該來。”
直到王太虛走到他的身後,這名兵馬司的重要官員才緩慢的轉過身來,威嚴而冷的看著王太虛說道:“能夠在那樣的一夜活下來,你的運氣便已是極佳,就更應該好好的享受來之不易的餘生。”
王太虛看著這位位高權重的官員,搖了搖頭,說道:“俞將軍你的話錯了,我能夠在那夜活下來,不是因為運氣,而是因為有很多人替我死去。”
俞辜面容微寒。
王太虛輕咳了一聲,從袖中取出了數份案卷,遞到俞辜的面前。
俞辜已然知道這數份案卷裡紀錄著的是什麼東西,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接,而是沉聲說道:“你真確定要這麼做?”
王太虛笑了起來,輕聲說道:“在很多貴人眼睛裡,我們這些市井裡的小魚小蝦,是隨手都可以碾死,一場雨就能沖掉的東西,然而我每個死去的兄弟,都有家,都有老有小。我不做些什麼,心不平,活著便沒有意思。”
俞辜看了他一眼,接過他手裡的案卷,緩緩展開看了起來,越看面色越寒。
“這樣足以讓很多官員下獄的案卷,我們還有很多,在長陵討生活,有多少官員沒有做過見不得光的生意,沒有收過黑錢?”王太虛平靜的看著俞辜,“本來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會管別人的路,但是你們有人趟過了界。”
“夠了!”
俞辜冷笑著收起了案卷,丟入一旁的火盆,“說說你的條件。”
王太虛平和的看著他,說道:“你們兵馬司在長陵現在能夠決定的大生意,便只有解庫和礦造。”
俞辜鄙夷的笑了起來。
他根本都不回答王太虛的這句話。
光是長陵兵馬司的無數庫房的解庫提運,這便是每年無數銀兩的生意。而一些銅鐵的礦山開採、甲衣的製造採購,刀劍的鑄造…這些生意裡面包含著多少驚人的利潤?
這根本就是獅子大開口,開到連自己的嘴都裂開了的事情。
王太虛也不多說什麼,輕輕的咳嗽了兩聲,站起來告辭離開。
在他已經走出十餘步之後,俞辜才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聲音微寒道:“即便你不惜命,即便你還有很多人可以為你而死,但是你想想你的身份,你覺得這樣的要求有可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