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少雄和山口的餐桌設在船頭,遠離狂呼亂叫的瘋癲部屬。他們兩人都喝得差不多了,眼兒紅紅,舌頭打轉,說話也不利索了,但依然在親親熱熱相互勸酒。
“來,繼續喝,不喝醉不算好漢。”阮少雄抓起一瓶威士忌,起身欲往山口杯內倒酒。
山口鬥雞眼一鼓,一把推開阮少雄道:“不不不,威士忌的不行,辛辣幹冽,難以下嚥。還是嚐嚐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清酒吧,純正,綿柔,夠勁道。”說完順手撈起身旁一瓶清酒,搖搖晃晃要給阮少雄加酒。
阮少雄不愛喝清酒,感覺清酒寡淡如水,全無酒味,於是便欲禮貌回拒。不想鄰桌的周克莊卻向他大使眼色,並在暗中接連打手勢,示意他不要推辭,直接照喝就是。
周克莊和胡志良的酒桌離船頭最近。席間他並沒有像其他海匪那樣忘乎所以胡吃海喝,而是密切關注著阮少雄及山口的一舉一動,適當的時候還得幫著做翻譯。而胡志良也肯定不是善茬,雖然肉來不拒,狼吞虎嚥,但喝起酒來卻是點到為止,淺嘗即停,目光從未離開過同桌的胡志良。
阮少雄得到周克莊的暗示,雖然不明其意,卻也不再推辭,把酒杯往山口面前一放,換上一副面孔豪氣沖天地說道:“來,喝,喝清酒,清酒最帶勁了!”
山口開心極了,眉花眼笑倒滿酒杯,樂呵呵端起來說道:“痛快,喝酒就要喝清酒,阮將軍果然是個豁達豪爽之人,我想石川將軍一定非常樂意和金三角合作的。”
“那是我們金三角的榮幸,更是山口將軍的厚愛!”阮少雄若有所思看了周克莊一眼,端起桌上的清酒一飲而盡。
於是在一來二往中,兩大瓶清酒一忽兒就見底了。
山口終於喝醉了,瘋瘋癲癲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摟著阮少雄唱起家鄉的歌謠。只是聲音嘶啞,五音不全,像尖銳的瓦片劃過水缸,聽得讓人渾身爆起一層雞皮疙瘩,不過曲調還是很傳情的,婉轉悲哀,讓人油然而生一種迷漓淒涼的滄桑感。
阮少雄酒量稍勝一籌,雖然也喝得七葷八素東西不分,但頭腦到底還是清醒的,沒有像山口一樣酩酊大醉、醜態百出。他任由山口摟著自己嗚嗚咽咽地哀號著,悽悽切切鬼叫著,時不時還很配合地豎起大拇指,嘰哩咕嚕感同
身受地誇讚他幾句。
數曲唱畢,阮少雄當即拆開一包海 洛 因,往桌上倒上一小攤,殷勤萬分對山口說道:“來來來,吸一點,吸一點,潤潤嗓子提提神。”
“喲西,喲西,阮將軍朋友大大的,我……我……”山口咧嘴一笑,笨拙地挪動身子,伸長鼻子胡亂湊向桌上那攤海 洛 因。卻不想酗酒太多,酒力發作,雙腳一軟身子一歪,撲嗵一聲栽倒在地,旋即人事不省,鼾聲大作,像頭肥豬般轟隆隆打起呼嚕來。
阮少雄長吁一口氣,抬眼掃視一下四周,發現甲板上早沒一個站著的和坐著的人,所有海匪包括自己手下全都睡著了,死沉死沉的,除了桅杆上陰冷的燈光,烤爐裡零星的火花,以及偶爾響起的“我沒醉,我沒醉”的夢囈聲,整條貨輪靜悄悄的沒一點聲息。他於是嘴裡冷哼一聲道:“他媽總算讓你個東洋矮子閉嘴了,再這樣下去老子的命遲早斷送在你手中。”
“是呀,山口大佐確實是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人,而且脾氣尤其暴躁!”阮少雄話音未落,海風中便傳來一串幽遠綿長的嘆息聲,接著在橫七豎八的鼾睡者中忽地坐起一個人來,然後是第二個。
阮少雄吃那一驚,慌忙循聲看去。發現坐起來說話的正是謎一樣的周克莊,還有自己的左膀右臂胡志良。於是他趕緊咳嗽一聲,嘴裡訕笑著說道:“原來是周隊長,還沒睡著嗎?看來我們的招待還不夠熱情呀。難道是酒肉不夠多嗎?還是品質不好不合你的口味?不過話又說回來,山口將軍的歌聲還真不怎麼樣,說嚴重一點,那簡直是要人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