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紅霞絢爛。溫暖的陽光無遮無攔灑在太平洋上,給無垠的海面鍍上一層耀眼的金光。
睡夢中的許文龍突覺身上暖洋洋的,就像北極星上的總統套房般舒適極了。正當他迷迷糊糊想再多睡一會兒時,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在豪華郵船上,而是無依無靠漂行在廣袤的大海之上。他於是心裡猛地一凜,慌忙把雙眼睜開。欲想抓緊時間起來洗漱吃早餐,以便趕路。卻不料剛一睜開眼睛時,卻訝然發現餘雯麗正緊緊挨坐在自己身邊,頭垂得低低的,幾乎是臉貼臉盯著自己看。
“你這是在幹什麼?不想睡覺嗎?這樣坐多久了?”許文龍用雙肘支起身子,皺著眉默默看著餘雯麗,目光充滿了關切與不解。
餘雯麗臉一紅,慌忙別轉身去,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道:“我起來很久了,一直坐在你身邊,腦海中不停在想……”
“哦?”許文龍側身站了起來,一邊捧著海水洗臉,一邊好奇地問道,“想什麼?你居然也會動腦筋想問題了嗎?是不是意味著你開始懂事了呢?再不會調皮搗蛋捉弄人了吧!”
“討厭,人家想得可是正經問題。”
“是嗎?那說來聽聽,看看你想的到底是什麼正經問題。”許文龍含著一口海水,含含糊糊地問道。
餘雯麗坐直身子,遙望著水天相接遠方,嘆著氣悠悠然說道:“我在想……我在想萬一我們追不上海盜,救不出詩綺姐姐,而且遇不上一條路過的貨輪郵船什麼的。那我們倆豈不是要在海上漂泊一輩子了?唉,要是來一條船多好,無論什麼船!只要有通訊工具,我們就可以打電話給詩綺姐姐的哥哥。叫他駕上他的‘世園號’,一起去把那萬惡的海盜轟成渣滓!”
“有這樣的運氣當然好!只是這可能嗎?”許文龍搖著頭說道,“怎麼了?你後悔了嗎?”
“不,一點不後悔?至少我還活著,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眨眼間就葬身海底了!”
許文龍默默看一眼餘雯麗,拿幾塊魚肉胡亂塞進嘴裡,咀嚼幾下囫圇吞下肚去,然後架上雙槳,一邊用力划著救生艇,一邊信心滿滿對她說道:“放心吧,我們一定能找到那些該死的海盜的,也一定能救出你詩綺姐姐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那麼肯定?難道你是神仙不成?”
許文龍用堅毅的目光看著前方遙不可測的海面,語氣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因為海盜就是朝這個方向逃跑的!他們以為滿船之人必死無疑,不知道我們早已經跳海了,甚至做夢都想不到我們會划著小艇去追擊他們。所以他們認不用不著、也根本沒必要用迂迴航線來迷惑別人,只管朝著自己的基地返航便是。所以,只要我們還活著,只要我們不停地朝這個方向追去,就一定能找到他們,就一定能救出你詩綺姐姐!”
“不錯不錯,至少我們能找到一兩個荒島什麼的,決不會在海上漂泊一輩子!”餘雯麗聽了轉憂為喜,臉上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興致勃勃指著艇的新鮮魚肉 道,“昨晚你又弄到魚了嗎?是抓的還是釣的?為什麼把我叫醒?我就這麼令你討厭嗎?”
許文龍哪有心思跟她逗鬧,只搖著槳淡淡地回答道:“是釣的!肉很鮮嫩,也很美味,比昨天的好吃多了。尤其你身邊那兩顆魚眼,水汁多又沒腥味,相信你一定會喜歡。”
“是嗎?”餘雯麗低頭一看,果然發現跟前放著兩顆血跡斑斑、白多黑少的碩大魚眼。這要是在平時,她絕對會尖聲大叫,並會飛起一腳把它們踢到天邊去。不過現在不同了,所謂時過境遷,此一時彼一時,再加上有過兩次生吃魚肉的經歷,所以她非但沒有排斥厭惡它們,反而覺得它們就像北極星上的烤雞烤鴨一樣,看起來誘人之極,可口之至。她小心翼翼用手指捏起一顆魚眼,側轉頭笑眯眯問許文龍道,“你覺得我是直接把它吞下去的好呢?還是沾一點點牛肉汁把它嚥下去的好?”
“最好先把它們咬碎吞下去,再吃一點牛肉罐頭。”
“行,聽你的!”餘雯麗說完,便捏著魚眼往嘴裡一放,再用牙齒輕輕一咬。噗,魚眼爆開,一股清涼的汁水立刻盈滿整個口腔,甜絲絲的讓人十分舒服。餘雯麗咧嘴一笑,向許文龍豎一豎拇指,然後又把第二顆魚眼放入嘴中,如法咬碎嚥下。待得陣陣腥味即將擴散之時,她再飛快往嘴裡塞入一片牛肉,像嚼口香糖般細細咀嚼起來。
“不錯,既解渴又充飢!”餘雯麗把牛肉充分嚼碎後嚥下肚去,舔舔手指,不捨得再吃了。她把罐頭小心收藏好,捧幾把海水細細洗漱一番,之後便精神抖擻拿起釣繩,套上餌料往海里一扔,說道,“我就不信我今天會釣不到一條魚,哪怕是一條小小的蝦米!”
太平洋上的陽光十分強烈,曬得人很難受,尤其焦渴難忍。因為飲水稀缺,許文龍只有不停地吃生魚肉,實在忍受不住了,便跳入海中暢遊一番,起來又繼續划槳,堅持不懈沿著西北方向奮力駛去。
餘雯麗雖然滿頭大汗熱得不行,但因為一心掛念著釣大魚,誓要打破自己的零紀錄,所以在這如此難熬的天氣裡,倒也顯得很安靜很有耐心,沒有咒天咒地咒大海。她自早晨守候到中午,期間咬鉤的魚兒不少,但最終都在關鍵時刻逃跑了。最有趣的是,當她好不容易釣到一條魚,還未來得及拖離水面,卻反被魚兒一蹦而起撲了上來,直接在她臉上甩上一尾巴,再順勢脫去魚鉤跌入海中,轉眼不見蹤影了。留下她一個人摸著粘乎乎火辣辣的臉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過餘雯麗沒有死心,繼續抓著鉤繩拖釣。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太陽當頂的正午時分,終於被她拖上一條七八斤重的細長金槍魚,併成功拍暈在小艇內,再也不用擔心它逃跑了。
許文龍背對著餘雯麗一門心思划船,對她的一切言行舉止完全充耳不聞。餘雯麗當然看在他揮汗如雨趕路的份上,也不想跟他計較。她自個兒手舞足蹈歡慶一番,然後借來鋒利的匕首,屏著呼吸忍著強烈的嘶啞欲,小心把兩顆魚眼取了下來,興沖沖拿到許文龍嘴邊,硬逼著要他吃下去。許文龍拗不過她,只得把嘴張了開來。餘雯麗看著他吃完魚眼後,這才跑去剖魚剮肉。她手法不熟練,技術稍有欠缺,一條魚被她橫削豎砍弄得零零碎碎慘不忍睹。如此折騰一個小時有餘,她方才把魚肉剔剝下來,還有滋有味品嚐了好幾片,甚至都能輕易控制住不嘔吐。可能是自己釣的魚更香吧,也可能是燻了這麼長時間,對腥味早已習慣了,基本沒感覺了。所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大概就是這個道理。餘雯麗接著又吃了一些碎肉,直到腸胃開始變得不舒服、並隱隱有一絲絲嘔吐的跡象,她這才罷手不吃,改吃一片牛肉喝一小口水,壓一壓口中餘腥。吃“飽”喝“足”,她又再次拿起釣繩,全神貫注坐在艇內釣起魚來。
正午過後,天邊飄來了幾片烏雲,時不時掠過那熾熱的太陽。陽光開始變得乏力了,海風颯颯地吹著,讓人覺得格外涼爽,格外舒服。
許文龍擔憂地看了看天色,越發擺動雙臂用力地划著小艇。這鬼天氣該不會是要下雨了吧。下一場小雨還好,是求之不得的喜事,可以收集一些雨水飲用。要是下起暴雨來可就麻煩了,雷鳴電閃惡浪滔天的,卻又怎麼躲?又該往哪兒躲?
餘雯麗可沒覺察到什麼,還是坐在艇內專注於釣魚。只可惜自釣到那條金槍魚後,她就再也沒什麼收穫了,連釣繩都沒顫動一下。而她本身又是個沒耐性的人,風風火火喜歡到處亂跑。這一連兩個多三個小時坐下來,可簡直要她老命。先是皺著眉嘀嘀咕咕自言自語,然後是拉著根釣繩團團亂轉,就像是火燒屁股一般,最後雙腳一頓,指著微波盪漾的海面破口大罵起來:“都死了嗎?大大小小的魚都死光了嗎?都死哪去了?放著這麼好的餌料不吃,你們到底想吃些什麼?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她後一句話自然是對著許文龍說的。
“可能跟天氣有關吧。”許文龍憂心忡忡地回答道。他不敢直說可能有暴風雨來臨,擔心會嚇壞餘雯麗。
“什麼?你說和什麼有關?”餘雯麗其實只想發洩一下心中的怒火而已,根本沒指望許文龍回答。不過她話音剛落,卻猛然覺察到繩子一繃,手上一緊。這熟悉的感覺自然讓她欣喜萬分,不加思索用力往懷裡一扯。隨著嘩的一聲響,一條灰肚藍背大魚在空中劃個弧形,不偏不倚落入救生艇內,噼噼叭叭掙著身子劇烈翻滾跳動著。
“藍鰭金槍魚!這可是個好傢伙!”餘雯麗大叫一聲,和身撲向活蹦亂跳的金槍魚,死死壓住它不放,嘴裡一迭聲催促許文龍道,“快,快,快拿斧子過來敲死它……”然而任她怎麼呼喊,對方卻半點反應都沒有。她由不得惱火又詫異,趕緊抬頭一看。這才發現許文龍早已停止划艇,正泥塑木雕般站著,一臉怪異遙望遠方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