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郵船的自動化程度極高,設定好航向路線後,操縱員只要適時監控各項資料指標,其餘基本可以放手不管。而船上的遠端通訊雖然壞了,但雷達還很完整,探測功能也很強大,方圓二十公里內的任何水面物體,包括一般體型的魚,都能偵測出來。所以說,只要周九華還沒發生意外,完全可以找到他。問題是,他能挺住這十幾個小時嗎?在這冰冷的海水中?雖說太平洋上的九月還很熱,而且不是一般的熱,但海水卻不同了,有些冷,尤其是長時間浸泡其中會更冷。
指揮艙內很安靜,除了各種儀器發出的“笛笛嘟嘟”的聲音外,再沒有其它聲響。詹姆斯船長蹙著眉像根木樁般一動不動豎在雷達旁,和偵測員一起全神貫注盯著雷達螢幕,只可惜顯示器上到現在為止還沒出現任何可疑物體,唯有雷達掃描時發出的枯燥而單調的唰唰聲。而託尼大副雖則看起來很很鎮定很平和,內心實則同樣焦灼不安。他一會兒抄著手在艙內有限的空間內踱來踱去,一會兒又神經質般飛快蹭過來瞄一瞄雷達螢幕,然後又帶著滿臉失望的神情遠眺著前方大海……郵船返航已有五個小時有餘了,可落水的周九華卻一點蹤跡都找不到,這怎麼不讓心焦氣急、坐立難寧呢?看來他十有**已經……
雷達偵測員看一眼表情冷峻肅穆的詹姆斯船長,很是同情地對他說道:“船長先生,你已經站了差不多七個小時了,要不去活動活動身體吧。放心,要是一有周先生資訊,我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唔—”詹姆斯船長彷彿大睡初醒般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又扭扭身軀踢踢腿,活動一下痠痛不堪的軀體,然後緊抿著嘴巴深思一會,方才對來回踱步的託尼大副說道:“嗨,親愛的託尼,我們去船頂吹吹風吧,順便商量一下返航的事情,包括該怎麼安撫乘客們頹廢低落的情緒。”
託尼大副猛一回頭,怔怔半天才點了點頭,說,“去散散步也好,省得在這裡徒勞等待、空自煩悶,卻又幫不上任何忙。”
郵船頂層人滿為患,但凡視野開闊、能極目遠望的地方,都站滿了乘客。他們一個個從不同角度、不同方位緊盯著大海,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可疑角落。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樣做其實於事無補、徒費精力,沒有絲毫實質性成效,但他們還是做了,很認真地做了。不為別的,只為每個人都是郵船上的一分子,都有一個共同的憂患,萬一落水的是自己呢?
詹姆斯船長和託尼大副來到頂層甲板,一前一後默然無語地走著,很慢很抑鬱地走著,即便強勁的海風吹亂了他們齊整的髮型。
“還有半個小時,只有半小時航程,我們就到了周先生最後現身的海域了!”託尼大副看了看腕錶,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提醒詹姆斯船長道,“如果還找不到他的話,我們又該怎麼辦?是不是繼續搜救,直到恢復通訊,請求總部後再行決定去留?”
詹姆斯船長嘆一口氣,愁眉苦臉回答道:“那還能怎樣辦呢?還是按原計劃返航吧。都到這個時候了,再搜下去只會徒然耽誤時間,收不到任何成效。只是……只是該怎麼向遊客們交待呢?偏偏那該死的通訊又壞了,不能及時講求總部
。唉,一會再看吧,如果實在不行,也只有死馬當成活馬醫,留下來繼續尋找!”
說話間,郵船一聲長鳴,開始緩緩減慢速度。
倚在許文龍懷裡的梁詩綺聞聲一震,不由抬起頭慌慌張張地問道:“怎麼了?船好像變慢了,難道發現目標了嗎?”
許文龍搖了搖頭,皺著眉輕聲回答道:“沒有,大概到了搜救終點,再走下去就沒任何意義了,接下來是返航是搜救,就得看詹姆斯船長的最終決定了。”
“噢—”梁詩綺聽了,一時間神情恍惚,花容失色,黯然心傷垂下了眼瞼。
全力搜尋遇難者的乘客開始還沒有察覺,直到郵船明顯慢下來以後,他們才在驚愕之餘紛紛鼓譟起來,一些人甚至神情激憤向詹姆斯船長圍了過去:“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減速?不會是有周先生的訊息了吧,這怎麼可能?我的天,難道放棄搜救了嗎……”
託尼大副見狀,趕緊張開雙臂攔住乘客們道:“女士們,先生們,請別激動,聽我解釋一下好嗎?我們現在之所以停船,並不是因為放棄搜救周先生,實在是已經到達了周先生最後現身時的海域……”
“是嗎?有這麼快?”乘客們一個個作恍然大悟狀,之後便默不作聲呆站著,人人臉上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看來落水之人是沒希望了,上帝保佑他吧。
一個褐色頭髮的美國人看一眼浩渺無邊的洋麵,嘆著氣憂心忡忡對託尼大副說道:“這是不是意味著,周先生已經……已經……而我們也應該繼續踏上我們未完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