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朗星稀。昔日繁華熱鬧的創業街一片淒涼,一片廖落。街後的筒子樓住宅區早被夷為平地,變得十分開闊,極為平整。一堆堆鋼筋、水泥、沙石等建築材料聳然立起,黑魆魆似一座座小山般蹲伏在地。各種大型機械東一輛西一排,悄無聲息停放在各個角落。
像座孤島般的“古蓮食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煤氣爆炸後產生的滿地狼藉早被清理乾淨,一張嶄新的麻將桌橫放在客廳中央。黑龍、阿三、捲毛、老鬼四人團團圍坐一圈,正聚精會神打著麻將。沒有上場的黑皮、排骨則站在自己合夥人身邊,嘀嘀咕咕不停指責著、埋怨著,怪他們不會出牌而連累自己輸錢。
“四筒,他奶奶的!”阿三罵罵咧咧打出一張牌,翻著怪眼氣沖沖對黑皮喝道,“死一邊去,別總在老子面前哭喪,害老子出牌也沒心思,輸了這麼多錢!”
“你輸錢?老子不一樣跟著你倒黴嗎?在我面前兇什麼兇?有本事把錢給我贏回來!”黑皮雙眼一翻,不甘示弱地回敬道,“這麼背的手氣也敢上場?簡直是害人又害己。拆夥,拆夥,我要拆夥,不跟你玩了!”
阿三無言以對,耷拉著腦袋悶聲不響分析著手中牌點。他今晚確實輸得夠慘,輸得邪門,前前後後一共掏了上萬元。和黑皮二一添作五,每人差不多要出五千出頭,足夠去“夏威夷之濱”叫倆熱辣辣小姐了。難怪讓人看著眼暈,瞅著牙癢,也難怪兩個人都會鬱悶上火。
“九索!”心神不定的光頭老鬼打出一張九索,看著黑沉沉的樓梯心虛地說道:“老大,幹嗎非要在這裡玩呢?剛死過人的地方多晦氣,讓我感到不踏實,不安寧,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地裡盯著我們。”
“哈哈哈……膽小鬼,這麼害怕趁早滾回你媽肚裡去,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了!”捲毛狂笑一聲,對著老鬼擠眉弄眼嘲諷道。
“胡了,門前自摸,清一色!”黑龍把牌一推,站起來得意洋洋大叫道,“付錢,付錢,乖乖付錢吧你們!”
阿三等人審視了一遍黑龍的牌,確認無誤後,只好哭喪著臉摸出錢包,把一張張 “老人頭”心不甘情不願扔到他面前。
“在這裡不是挺好的嗎?鍋瓢碗筷樣樣俱全,水電煤氣一樣不缺,多方便!”數著錢的黑龍開心地對老鬼說道。
“方便是方便,但我心裡老是撲嗵撲嗵地跳,就像惡鬼纏身一樣,怪不舒服的。”生性多疑的老鬼皺著眉頭說道。
“既然如此,那你和黑皮去工地巡視一下吧。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也省得這倆活寶在這吵吵嚷嚷,讓人耳根不清靜。”黑龍手風順,心情也好,“排骨,你上場!”
老鬼答應一聲,拉上兀自喋喋不休、惡語想向的黑皮一起走了出去……
早就心癢難熬的排骨迫不及待頂上老鬼空檔,毫無懼色加入戰團,打起十二分精神,咋咋呼呼和他們拼殺起來……
突然,身後廚房裡“嘩啦啦”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煤氣罐咕碌碌著地滾動的聲音……
四個鏖戰正酣的賭徒全身一震,齊齊把目光投向黑漆漆的廚房。
骨瘦如柴的排骨嚇得臉色發白,上下牙咯咯作響。回想起老鬼臨走時說的話,他不由膽戰心驚地問道:“什……什麼響……不……不會是……不會是真鬧鬼吧。”
黑龍把眼一瞪,拉長個驢臉訓斥道:“去你媽老*鬼,疑神疑鬼的,死了的人還能作怪麼?捲毛,你過去看看。”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楞頭青捲毛鼓了鼓滾圓的牛眼,極不情願站起身來。自排骨加入戰團後,他心想事成,手風特好,要什麼牌來什麼牌,胡得昏天黑地,不亦樂乎。正是賭興正濃的時候,沒想到廚房裡平白傳來一陣異響,打斷了自己的財路,怎麼不叫他惱火呢?
捲毛揮舞著雙拳罵罵咧咧奔向廚房,他可不信什麼神呀鬼的。雖說這屋子的主人是被他一棍子打暈在地,最後被大暴牙一把火燒得呼天搶地、慘號不已。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畢竟人死如燈滅,更如過眼雲煙一樣消散而去,無影無蹤,根本不足為慮。
看著捲毛雄糾糾豪氣干雲的樣子,膽怯的排骨才稍稍安定下來。他挺一挺乾瘦的身子,往手上吐一口唾沫,抓起麻將嘩啦啦洗砌起來,準備一俟捲毛回來便即繼續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