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不,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越來越遲鈍了。”遲鈍到,差點沒把我認出來。安樹微勾起唇角,居高臨下地望著眼前的小女生。他有太多話想和她說,但看到她眼底難掩的疲倦,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了。他想用力擁抱她,消除他們之間的隔閡和陌生感,他又是如此喜悅在這裡遇上她,卻只能拼命掩藏那份激動不已的心情。
安樹那兩年的空白期,鐘意沒有參與,她不知道他去了哪個城市,結識了哪些朋友,考上了哪所大學,是專攻讀法語,還是義大利語?
她沒有問,安樹也不會說。索性便跟他執拗著性子,就這樣耗在山間古寺中。
但還是鐘意最先忍不住,在怎麼學會了隱藏情緒,面對朝夕相處的安樹,心中鬱結的憤怒轉而化為無盡的悲涼之情。眼角的苦澀愈發深了,冷風一吹,眼淚便無聲地順著眼角流出來,滾燙地,滴落在安樹的手背上。
她說:“為什麼故意躲著我?你知不知道我聯絡不上你,有多擔心你。”
十五歲那年,鐘意兩次將安樹弄丟,第二次在海邊找到他時,她抱著他哭的洶湧極了,大概是內心深處害怕真的找不到他,自己則揹負上了沉重的內疚感。
而現在不同以往的是,她沒有將他弄丟,而是他自己離開了她。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卻偏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又是她,害怕擔心他的人也是她。
“我知道,所以我來見你了。”他柔聲安慰著,指腹輕輕擦去鐘意臉上的淚水,“你相信嗎,鐘意。這就是宿命,而你,是我一生的宿命。”
哭聲戛然而止,鐘意不自在地撇過頭,淅淅瀝瀝地雨水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縫隙滴落下來,打溼了他的肩頭,打溼了他那雙清冷傲然的眉眼。
“我不能愛你,我已經愛上了許淮生。”這是鐘意第三次“拒絕”他,卻始終無法擺明他對她“愛”的定義。
她已經二十歲了,卻像是經歷了半生歲月的老人,看透了世間萬物的情愛,開始追求平淡的人生。而十七歲的安樹,青春依然鮮活著,有著無限的精力和時間。
那個時候,鐘意才算看清,她和安樹的界限原來不只是隔著相差三歲的年齡,還有對人生的執著。
“這就是我離開你的原因。”他微笑著說。
鐘意微低斂下眼簾,握著傘柄的手不由得收緊了幾分,她想走,立即轉身離開這個地方,無論去哪也好,她不想在維持這樣的關係下去。
“鐘意,逃避是改變不了什麼的。”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說不出的魅惑。
“……”
“我要走了,鐘意。”
“去哪?”
“你會想念我嗎?”安樹微垂下眼眸,長臂一伸,輕輕將鐘意攬入懷中。他下巴抵在她肩上,保持這個姿勢將近三分鐘,聽不到耳邊傳來她的聲音,安樹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鬆開這個懷抱。
“我是陪同一位老先生來這裡的誦經唸佛的,直覺告訴我你在這裡,很快就碰上和你一起來的夥伴,他告訴我你來後山了,所以我追了過來。”安樹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眼睛閃爍了一下亮光,他說:“無論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