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句話被石柱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里頭還有些門道,便藉著上茅廁的功夫,第二次使出殘忍的絕招將手指伸進嘴裡一摳,吐了一地,回來後又想法將周祥灌得酩酊大醉。
終於,在周祥喝趴倒之前,石柱從他嘴裡套出了劉伏龍住所之所在。
第二天天沒亮,石柱便從醋廠騎腳踏車趕去臨洪,此刻,眼前滿是輕紗般的薄霧,但絲毫阻擋不了前行的腳踏車軲轆。等太陽漸起,萬道光芒便像絲帶般衍射開來,猶如心花怒放。
此刻石柱心裡已經在想著手刃劉伏龍、為自己老爹報仇時的那份喜悅,但他突然又意識到,三十年來,劉伏龍所殘害的何止自己爺爺一人?更有千千萬萬人曾遭其毒手、受其殘害,他們的家人何嘗不是也在等著親手報仇的那一天?
不能只顧自己痛痛快快去報仇,得讓其他受害人也要看到惡人伏法才行!
於是乎,每經過一個村莊、每到人多之處,石柱便喊道:“大家聽我說,惡匪劉伏龍現在就在臨洪,有誰家受過他迫害的,咱們一塊堆去找他報仇!”石柱這一喊聲響徹雲霄,須臾之後,連百里開外之人皆聽到了。
一路下來,太陽已將迷霧全部吞噬,只留下“撥開迷霧見晴天”之感覺。
到了臨洪,稍一打聽,石柱便知新近搬來的住戶在哪裡,那也正是劉伏龍的住所。那是一座半舊的宅子,看上去非常普通,土牆灰瓦,只有地基往上兩尺五高左右為磚石結構,兩米來高的土圍牆上邊爬著已近枯黃的瓜藤,吊著幾個已經乾枯殆盡的絲瓜瓤子,無不讓人料想這座宅子的主人也很普通。
石柱走到院前,先是透過門縫朝裡面瞧了一瞧,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后才輕輕叩了叩院門。不久,便有一個女人隔著門問:“哪個啊?”
“我從新浦過來,找劉團長有些事情!”
“哪個劉團長?我們這裡沒有劉團長!你找錯人家了吧?!”裡頭那個女人如是說。
“嫑哄人了,劉團長要是沒在家,我今天也不會來的!”
裡頭說話的女人這才把門稍稍開啟,但非常謹慎,上下打量石柱一番,才將門完全放開。那女人不到四十歲,長相俊俏,並未濃妝豔抹,但那身行頭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石柱猜想這人應是劉伏龍的姨太太。
既然知道劉伏龍在家,石柱也不管開門之人是誰,直接拔出了刺龍匕,橫著握在跟前進了院子。開門的女人見石柱掏出匕首,嚇得大驚失色,尖叫一聲後便拖著哆嗦的雙腿慢慢向後退,嘴裡喊道:“你要幹什麼?”
石柱漠然置之,眼睛卻盯著裡屋說道:“不想幹什麼,只想找劉伏龍敘敘舊!”
原本避到裡屋的劉伏龍聽到聲音後,已然知曉來人之目的,便走了出來,盯著石柱細看一會,說道:“小兄弟,真想不到,你還活著,更沒想到,我在這裡還是被你給找著了!一晃,都過去六年了,若不是這把好攮子,我還真認不出你來!”
“只可惜,當年在哈爾濱沒能要了你的命,今天定要你連本帶利一起償還!”
劉伏龍畢竟是“見過世面”之人,雙手沾滿了鮮血,見過太多的殺戮與死亡,聽了石柱所說的話,他並不感到害怕,反而很鎮靜地說道:“小兄弟,要殺我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吧,既然想找我敘敘舊,何不先坐下喝杯茶?”
之所以如此說,劉伏龍有他自己的考慮。
而此刻石柱也有自己的想法,便將刺龍匕收了起來,對劉伏龍說:“料你今天插翅也難飛,姑且讓你多活幾個時辰!”
說罷,兩人便坐到了棕褐色的茶几旁,劉伏龍則拿出一包大紅袍,不緊不慢、一本正經地表演著自己的茶藝,彷彿在為自己爭取時間。正好,石柱也需要一些時間。
三道茶後,劉伏龍方才說道:“人生,就如這茶,剛喝起來感覺苦,後面慢慢就香了!”
石柱說道:“只可惜,你惡貫滿盈,雙手沾滿了老百姓的鮮血,永遠都將揹負著滿身的罪惡,無法像這茶一樣變得香醇!”
“那倒未必!想必你也曉得,如今我已經跟了共產黨,洗白了身份,早就不是當初的土匪,過去的事情全都一筆勾銷了!”劉伏龍說這話時內心充滿了自信,彷彿過去的事情真的能成為過眼雲煙被人們所遺忘一般,說完後還不忘再品一口茶,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
石柱聽罷,大笑起來:“可笑啊,死到臨頭了還在自欺欺人!你以為跟了共產黨,你的罪孽就能洗清掉了嗎?共產黨不殺你,那是他們仁慈,給你個贖罪的機會。想把所有罪惡一筆勾銷?先得問問我的拳頭、問問千千萬萬遭你迫害的人同不同意!”
劉伏龍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小兄弟,你拳頭再硬,可惜只是一個人來,我要是說今天你殺不了我,信麼?你聽,八路軍的卡車已經在路上了,他們一來,你便再也殺不了我了!”
石柱不慌不忙說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要是說今天我帶了幾百個人來,你信麼?本來是想等他們來再殺你的,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說罷,石柱便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