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太陽剛歪下去,天邊還掛著點紅霞,許長安帶著小豆子和幾個夥計,扛著一堆剛做好的燈籠往新酒樓跑。
那些燈籠是他這兩天畫了圖,讓城裡手巧的張裁縫趕出來的。
燈籠不大,圓滾滾的,骨架是用細竹篾子扎的,外頭蒙了層薄薄的絹布,絹布上還刷了點桐油,防風又透光。
他沒用那花裡胡哨的大紅大綠,挑了點淺黃和淡青的顏色,瞧著素淨又不失氣派。
燈籠面上,他讓張裁縫拿炭筆畫了些簡單的山水圖,有的是山頭上一彎月亮,有的是河邊幾棵柳樹,歪歪斜斜的線條,瞧著倒有幾分野趣。
裡頭塞了小蠟燭,點起來光暈暈地透出來,不刺眼,可亮得恰到好處。
到了酒樓門口,許長安指揮著小豆子爬上梯子,把燈籠一個個掛在酒肆區的屋簷下頭。
表演臺那邊,他特意多掛了幾盞,圍著臺子繞了一圈,留了點空隙,怕火苗子躥起來燒著木頭。
小豆子手腳麻利得很,嘴裡還哼著小曲兒,掛完一盞就衝下頭喊:“許爺,您瞧這燈籠咋樣?亮不亮堂?”
許長安眯著眼瞧了瞧,點點頭道:“成,挺俊的,你再把那幾盞往左挪挪,別擠一塊兒去了。”
夥計們點起蠟燭,火苗子一跳一跳的,燈籠立馬亮了起來。
淺黃的光暈混著淡青的影子,從絹布里透出來,灑在青石板地上,像鋪了層薄薄的紗。
屋簷下那排燈籠一溜兒掛著,風一吹,輕輕晃悠,影子在地上扭來扭去,瞧著跟活了似的。
表演臺那邊更熱鬧,幾盞燈籠圍著臺子,把那雕花木欄照得清清楚楚,青石板上映出點光斑,遠遠瞧去,像是個小月亮掉地上似的。
許長安站在院子裡,抱著胳膊瞧了半天,嘴角咧了咧,心裡頭那股子得意勁兒藏都藏不住。
這當口,天已經黑透了,官道上稀稀拉拉走過幾個路人,有挑擔子的貨郎,也有趕夜路的商販。
頭一個瞧見燈籠的是個賣柴的老漢,扛著兩捆柴火,邁著小碎步從道上過。
他眼皮子一抬,冷不丁瞅見這頭亮堂堂一片,腳下就頓住了,嘴裡嘀咕道:“哎喲,這是啥玩意兒?咋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他湊近了兩步,眯著眼打量那排燈籠,瞧了一會兒,咧嘴樂了,衝旁邊路過的一個年輕後生喊:“喂,小兄弟,你瞧瞧這燈籠,多俊啊!我走這條道十幾年了,頭一回見這麼稀罕的玩意兒!”
那後生正低頭趕路,聽見老漢喊,抬頭一瞧,也愣了愣。
“這燈籠可真不賴,畫得跟書上的山水似的,哪家酒肆這麼有心思?”
“這地兒是要開酒肆吧?瞧這燈籠,裡頭指定不差,我得攢點銅板,哪天來喝一盅!”
“我瞧著這酒肆不簡單,往後路過裕州,指定得進來嚐嚐。”
月亮掛在天上,稀稀拉拉灑下點光,夜風吹得有點涼。
這天晚上,醉月軒裡頭安靜得很,前廳的酒客早散了,後院的夥計們也窩在屋裡呼呼大睡。
唐風這些日子住慣了許長安宅子,可今兒許長安去了裕州城南盯著新酒樓的活兒,他閒不住,索性回醉月軒守夜,順便盯著點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