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最後一抹橘紅被墨黑吞沒,街上的人聲散去,只剩幾聲狗吠遠遠傳來。
水晶糖肆裡燈火昏黃,油燈掛在牆角,跳動的火苗映得屋子暖烘烘的。
許長安坐在櫃檯後頭,埋首在一本攤開的賬簿前,手邊擱著根毛筆,蘸了墨在紙上勾勾畫畫。
這幾日生意紅火得緊,單是昨天就賣出去三十多斤水晶糖,一斤糖賺五文錢,刨去本錢,淨落了百來文。
加上前幾日清風堂賣出去的神仙水,流水賬上又添了二兩銀子,賬面上的數字瞧著舒坦,他心裡也踏實了不少。
正算到興頭上,店門忽然砰地一聲被撞開,門口的風吹進來,燈火晃了兩晃。
許長安抬頭皺眉,見小豆子跌跌撞撞闖進來,滿身酒氣撲鼻,濃得像剛從酒缸裡撈出來似的。
他腳下沒個準頭,步子歪歪扭扭,嘴裡還哼著跑調的小曲。
他一頭撞向旁邊的糖簍子,簍子晃了晃,差點翻倒,裡頭的糖粒撒了幾顆出來,滾到地上。
許長安放下賬簿,快步繞出櫃檯,上前扶住小豆子。
這小子身子軟得像團泥,站都站不穩,靠在他胳膊上直打晃。
滿屋子都是他帶來的酒味,嗆得人鼻頭髮酸。
許長安皺著眉,低頭打量他,見他臉紅得跟煮熟的蝦似的,嘴裡還在含糊不清地嘀咕著啥。
他揮著胳膊胡亂比劃,斷斷續續道:“許爺,俺在東街猜酒……三碗全中!
那貨郎……灌俺第四碗……頭痛得要炸了……”
話說得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可大致意思許長安聽明白了。
他眯著眼聞了聞小豆子身上的酒氣,那味兒刺鼻得很,不光是燒酒的辣,還有股子怪味夾在裡頭,像摻了啥下腳料。
這小子八成是喝了假酒。
街頭那些貨郎最會耍花招,用劣酒摻雜物糊弄人,小豆子這愣頭青怕是中了招。
許長安扶著他站穩,轉身走到櫃檯後頭,從抽屜裡摸出一塊拇指大的白糖。
那糖晶瑩剔透,是糖肆裡剛熬出來的好貨,甜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