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一個矮墩墩的僕人端著個粗陶盤子進來,盤子上擱著兩隻缺了口的茶碗。
碗裡裝著些渾濁的茶水,茶葉末子漂在上頭,瞧著像是泡了好幾回的陳茶渣子。
王有財家裡自然不缺好茶,縣令來時,他還親自捧出那罐雨前龍井,茶葉嫩得跟剛抽芽的柳葉似的,泡出來清香撲鼻。
可今兒對著許長安,他哪捨得掏那好東西?
這粗茶也就對付著糊弄人罷了。
許長安低頭瞅了瞅那茶碗,碗沿上還有道黑乎乎的汙痕,像是沒洗乾淨。
他嘴角微微一扯,連端起來喝的意思都沒有,隨手把茶碗往桌邊推了推,抬手拍了拍衣裳上的灰。
王有財見他這模樣,臉上笑得有些掛不住,乾咳了兩聲,搓了搓手道:“這茶……嘿,家裡粗糙,兄弟別嫌棄,回頭我讓人換壺好的來!”
“舅舅客氣了。”
許長安擺擺手,坐得筆直,粗布衣裳裹著他瘦高的身形,瞧著倒有幾分讀書人的清俊氣。
王有財咧嘴笑笑,心裡卻嘀咕開了。
這小子還挺識貨,瞧不上這茶,莫不是個挑剔的主兒?
正想著,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急匆匆的,踩得地上的泥土簌簌響。
門簾一掀,一個濃妝豔抹的婦人走了進來。
她穿了件花紅柳綠的褂子,外頭罩著件薄紗衫,頭上插了根顫巍巍的銀簪子。
她一進屋,屋裡立馬飄起一股濃烈的脂粉味兒,衝得人頭暈。
這婦人正是甜福肆的糖肆老闆翠娘。
她一見堂屋裡坐著許長安,腳步猛地一頓,臉上那笑瞬間僵住。
怎麼會在這裡遇見此人?!
許長安抬眼掃了她一下,認出這張塗得跟戲臺子似的臉,淡淡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翠娘愣了愣,忙擠出個笑,衝他拱手道:“喲,這不是許公子嘛!咋有空到這兒來啦?”
“翠老闆,又見面了。”
許長安回了一句,話裡沒多少寒暄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