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漸停,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唯有村口大槐樹下的積雪被來往的腳步踩得坑坑窪窪。
張虎的身影消失在雪地盡頭,留下幾道深淺不一的腳印,帶著一股子威風凜凜的餘韻。
院子裡的鄉親們還未散盡,三三兩兩地裹著破棉襖,縮著脖子低聲議論,眼神時不時瞟向站在院中的許長安,帶著幾分敬畏和好奇。
趙禿子和那幾個青皮早跑得沒影,只剩牛二還愣在原地,滿臉橫肉擠成一團,眼神閃爍,顯然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
他低頭瞧了瞧自己手裡那疊皺巴巴的欠條,又偷偷瞄了眼許長安,腳底像抹了油似的,慢慢往人群外挪,想趁亂溜走。
“牛二。”
許長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平靜卻帶著一股威勢。
牛二身子一僵,挪到一半的腳硬生生頓住。
他扭過頭,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結結巴巴道:“長……長安兄弟,啥事兒啊?虎爺都走了,我這不也準備回家了嗎?”
許長安緩步上前,肩上的虎皮襖隨風輕擺,瘦削的身形在雪地裡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他停下腳步,眯眼打量著牛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笑:“走?欠你的錢,到日子我自然會還。再此之前,你要是再敢來我家找茬,我打斷你的腿!”
這話說得不重,卻像一把錘子砸在牛二心頭。
他嚥了口唾沫,額上冷汗涔涔,忙點頭哈腰道:“不敢不敢,長安兄弟你放心,我哪還敢啊?有虎爺罩著你,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再來!”
他一邊說一邊往後退,眼珠子滴溜溜轉,顯然是想趕緊開溜。
可還沒邁出兩步,許長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慢悠悠卻帶著幾分戲謔:“慢著,你的賬說完了,我的賬還沒算呢。”
牛二一愣,扭頭看向許長安,滿臉疑惑:“啥……啥賬?”
許長安抬手一指那被踹斷的籬笆,又掃了眼屋內縮在門邊的老孃,冷聲道:“你帶人踹壞我家大門,嚇得我老孃魂不守舍,這筆賬怎麼算?”
牛二低頭一看,那歪斜的籬笆上還掛著幾片破木屑,風一吹,吱吱作響,像在嘲笑他的狼狽。
他嘴角抽了抽,忙低下頭,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長安兄弟,這……這我不是故意的。我賠個不是,對不住李大娘了!”
“賠個不是?”
許長安冷哼一聲,聲音陡然拔高几分,帶著幾分怒意,“道歉要是有用,還要衙門幹啥?踹壞我家大門,嚇到我老孃,一口價,二十兩銀子!”
牛二一聽這話,差點沒跳起來。他瞪圓了眼,滿臉橫肉抖了抖,氣急敗壞道,“許長安,你咋不去搶啊!我不過踹了你兩根破籬笆,還要二十兩?你這不是訛人嗎?”
許長安聞言,嘴角一勾,笑得更冷了。
他上前一步,逼近牛二,低聲道:“訛人?牛二,你帶趙禿子那潑皮上門砸我家,嚇得我老孃到現在手腳發抖,這賬我算便宜了。你要覺得貴,那就進衙門大牢,跟虎爺聊聊律法的事兒,看看他怎麼說!”
這話一出,牛二頓時蔫了。
他想起張虎那張滿是威勢的臉,再想想縣衙大牢裡那陰冷潮溼的滋味,腿肚子不由得打起了顫。
他咬著牙,狠狠瞪了許長安一眼,可那眼神裡的兇狠卻早已被驚慌取代。
“長安兄弟,我……”
牛二支吾了半天,最終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在雪地上,頭低得快埋進胸口,“我錯了!我真錯了!二十兩我實在拿不出啊,你行行好,高抬貴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