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澤筠抬了抬頭,瞧了瞧如今的天色,太陽已然快要下山,漫天的血紅色,哪裡還有一丁點兒湛藍呢,可她的心就像是一面鏡子,清明透徹,沒有絲毫的混濁之氣。
半餉之後,藍澤筠似乎終於清醒過來,伸手拿出一顆白子,摩挲了兩下,而後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放在了右上角兩個黑子中間。
一棋定江山!這顆棋子的聲音清脆的很,承貞與才從子民看著面前的棋局,竟然同時發出了驚呼之聲,只見剛才還山窮水盡的白子,突然之間就像是活了過來,棋路暢快,四通八達。雖然黑子佔盡了優勢,可這些散落在其中的零碎棋子,就像是在夾縫中生存的小草一樣,突然之間冒了芽,叫人看到一片春機盎然的景象!
白從中揉了揉眼睛,看著這局妙棋,忍不住轉頭問道:“澤筠,你……!!你這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會這樣啊!剛才我明明看到這白子被堵的死死地,路路不通,如今你只落了一子,我怎麼覺得…這白子竟然像是活過來了一樣!處處有生機呢!難道是我眼花了??”
藍澤筠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對面的布棋之人,解釋道:“這棋確實高妙的很,起初白子步步緊逼,凌厲的很,四處布了陷阱,逼迫黑子就範,而這黑子瞧著笨拙不堪,實則狡猾多變,這布棋之人,早就識破了白棋心中所想,所以便故意落網,叫白棋放鬆警惕,自己則早就在邊緣地帶,四處做了伏筆,只待時機已到,便搖旗吶喊,一舉將白子徹底拿下,絲毫不留餘地,如此乾脆利索,心計之深,確實叫人佩服!”
白從中聽到藍澤筠並未解惑,反而一直猛地誇讚樂琦,於是急切的問道:“所以,你到底是如何做到僅憑一子,便能扭轉局面呢?!”
藍澤筠眯了眯眼睛,瞧著樂琦,笑道:“這自然是要感謝布棋之人,高抬貴手了,這局棋裡的黑子,如果精準的按照這樣的佈局走下去,這白子便是被徹底吃死,哪裡還有絲毫迴轉的餘地,只是…明明可以殺伐果斷,一氣呵成,他卻偏偏要兵行險招,選了最危險的一條路,故意露出破綻,我這才算是有了可乘之機!”
承貞聽了,連忙問道:“什麼故意露出破綻?難道這棋裡,樂琦當真是留有餘地的?”
藍澤筠點了點頭,忽而笑道:“可能他覺得這樣做,也不一定能被人解出來,一氣呵成,暢快淋漓,哪裡有將對手玩弄於鼓掌之中快樂呢?這棋下到最後瞧著似乎白子徹底崩盤,黑子緊緊纏繞,可這不過就是一個哄騙人的障眼法罷了,一般棋下到最後,人們往往會一步一步的從中尋找機會,卻忘了以大局觀大勢!這盤殘局,只要觀其大局,定然能瞧的出其中的奧妙所在!”
樂琦一直定定的看著那雙面對著自己,波瀾不驚的眸子,她是如此從容淡定,又如此的理智銳利,像是一把藏在劍鞘裡的鋒利寶劍,平日裡看不出什麼端倪,可真的銳利出鞘,必定叫人眼前一亮!
“你倒是冰雪聰明,我小看你了。”
樂琦彎了彎嘴唇,露出一絲讚歎的微笑,藍澤筠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好半餉,才回道:“是你交的好。”
這倒是一點兒也沒錯的,當初樂琦還是度落,她也還是桃花園裡的一個掃地的小僕,度落幾乎每天都會尋一處地方,自己擺棋,自己解棋,書房裡有關妙棋的書籍更是不在少數,藍澤筠自然是有幸和度落一同探討過一些的,長久耳濡目染,終歸是有些長進的!
一時之間,這院子裡的四人,神色各異,承貞面色陰鬱,看著相對而坐的兩個人,面色逐漸沉了下去,雙手慢慢收緊,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而白從中,自然是開心的很,一來,他們二人終於算是憑著本事,入了神巔,二來,他也著實離那個人更近了一步。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白從中與藍澤筠正準備告別二人,樂琦卻突然開口,喊住了白從中。
藍澤筠與承貞皆是一臉疑惑,按理說這二人可謂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吧。
樂琦一臉正色,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從中,忽而讚賞道:“你很聰明,不論是心智還是謀略,都是一等一的,人中龍鳳,天之驕子,一個修士能夠做到這樣屬實難得。”
白從中聽到別人誇讚自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正準備回話,只聽樂琦又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感嘆:“太可惜了…”
白從中聽此心頭一顫,與樂琦對視了好久,這才笑了笑,釋懷的搖了搖頭,拉著藍澤筠消失在了廊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