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正前方立著一塊高大的石碑,上邊龍飛鳳舞,灑脫不羈的幾行大字:“乘風入海伏天而動,細數星辰靜觀海棠。無涯亦無邊,我自向天,亂斬空門。莫要笑我痴。”
字跡邊緣磨損掉落,看來年代久遠,再加上並沒有怎麼細心照料,已然殘敗不堪。
“好字!果然是好字,不愧是千百年來,世間的天縱奇才!”
身後傳來讚揚之聲,藍澤筠轉頭,便看到好久未見的百青。
“百青?原來你還在崑崙,我以為你已經下山去了。”
藍澤筠又驚又喜,百青狐狸狀的眼睛狡黠的一笑,湊近藍澤筠,輕聲道:“怎麼,也就幾日未見,這麼想我?”
藍澤筠踹了一腳過去:“沒個正經,這幾日去哪裡浪了,成天不見人影。”
“聽說崑崙以東,有做渾然天成的天女像,想著你在裡面兒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就去看了看。”
藍澤筠聽到此處,來了興趣:“可見到了,壯觀否?”
百青撇了撇嘴,看了一眼藍澤筠,道:“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藍澤筠翻了一個大白眼兒,嘴角抽了抽。好吧,要說輕浮,誰能比的上自己面前的這位騷氣十足的俏公子呢,銀燁在他面前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行啦行啦,去是去了,可是那天女像,數百年前就被毀壞了,哪裡還有一丁點嬌豔欲滴的美人樣兒啊。”
百青抱怨著,心裡愈加不痛快起來。乾脆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按理說崑崙山上的東西都是歸於崑崙管轄之內,絕對沒有人敢毀壞他們地界兒的東西
“可知是誰弄的?”
百青目光穿過藍澤筠,落在一旁的石碑上,揉了揉太陽穴道:“不就是他嗎,那個知無不曉,洞透天機的奇才,伯仲啊。”
藍澤筠順著百青的目光,再次落到石碑上,百青之意太過明顯,想來做此詩之人應當便是伯仲無疑了。
“據說伯仲這個人呢,自小便學富五車,天下典籍,無一不通,自入崑崙以來,半個時辰悟靈力,建靈渦,一月之餘,便精通了所有崑崙教授的術法,深受長老們的喜愛。他呢,為人懶散灑脫,不喜約束。學堂之內,幾乎見不到他的身影,經常遊蕩在山澗樹林,四處尋找新奇玩意兒。這天女像是他喝醉之後,在此舞劍戲耍時,劃的,當時也是鬧得滿山皆知,不過有那幾個老頭兒護著,這件事情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這石碑上的詩,也是他買醉回來的路上,自己作的。隨風而動,上天入海。星辰為伴,細數海棠,天地無邊,我自無邊,豈是他人能夠了解的了得。著實猖狂!”
再聽完度落講的伯仲之後,他著實有猖狂的資本,猖狂卻慈悲。慈悲卻鋒利。天地淼淼,自成一派。可惜這一生竟然只得了封西林這一個知心之人,最後也是悲涼離散,不得善終。
藍澤筠想到此處,竟然覺得有些悲涼,腦海中又想起忘川河裡那道僵硬孤寂的背影,不由得嘆出了聲。
百青聞聲立刻問道:“你怎麼了?瞧著厭厭的,可是哪裡不舒服?”
藍澤筠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我只是再想,這一世活下去,究竟為什麼而活,我居然找不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百青看著石碑上,用劍氣劃上的鋒利的筆鋒,停頓半餉才答道:“也許數不勝數,也許一星半點,責任,羈絆,信仰,都是活著的理由,儘管不是自己的理由。但總得找點兒什麼,也好不那麼空洞。”
長風徐徐,靜寂無聲,二人默契的跳過了這個話題,天南地北,胡亂聊了一陣兒。
“哦,對了,明日一早,我便下山了。這一趟,知曉你安然無事,已然是萬中有幸。咱可說好了,你可別忘了我啊。”
藍澤筠望著百青的眼睛,認真的答道:“一定。”
沒有人知道下一次的相逢究竟在什麼時候。也許一年兩年,又或者十年二十年,當然也有可能此次一別,這一輩子便再也碰不到一回。不過二人並沒有因此悲痛什麼。他們都有自己的追求與信仰,有自己要守護的東西,需要去做的事情。
天地蒼茫,斗轉星移,更朝換代,不過白駒過隙,轉眼之間。縱觀芸芸眾生,浮生永珍,每個呼吸之間,都有生死離別的重演。
高樓和歌,俯瞰群山,望斷憑欄溝壑,險象環生處,機緣四起。無音無語者,高談闊論者,鞭笞砥礪者,傲遊天際者。無處不生,無處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