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拱手深深一禮,“一年多來,多有勞煩藥大夫之處,莫語拜謝!”
一禮罷,他大步流星離開醫館,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藥玄看著他離去方向,口中輕輕一嘆,突有意興闌珊之感,擺手道:“都散了吧,今日就到這裡,看病明日再來。”
他起身,向後院行去。
夜色漸濃,莫語行走在黑漆漆的狹隘小道上,地面坑窪不平,不時還有一片水跡,路邊每隔一段距離便堆滿了垃圾,蚊蠅飛舞,空氣中瀰漫著腥臭的味道。他臉色卻很平靜,腳步也無比穩健。這段路,即便閉著眼,他也能走過。
很快,莫語停在一座院落外,看著緊鎖的院門,臉上流露一絲複雜。這裡是他與莫良居住了五年的地方,雖然狹小破舊,卻承載著他與莫良兄弟間最好的回憶。
那時莫良還小,便一個人留在家裡,每天傍晚都會搬一張小板凳坐在門前,眼巴巴的等他回來。莫語記得很清楚,有一天下大雨,他工作到很晚才回來,發現莫良便緊緊抱著門框,身上已被冷雨打溼。他哭著撲進他懷裡,說以為哥哥不要他了……從那以後,不管工作多累,莫語都保證自己能在天黑前回家,因為莫良自己會害怕。
莫語輕輕吐出口氣,將回憶壓下,從身上取出一把鑰匙,開啟院門邁步走入其中。天夜雖黑,但藉著不遠的燈光,莫語卻能看清院中一切,就和他最後離開家時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但他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因為院子地面很乾淨,顯然有人最近來清掃過。而院子的鑰匙,除了他外,便只有莫良身上有。
莫語停頓一下,邁步推開房門,熟練的將油燈點燃。
房間很簡陋,只有兩張穿,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牆角擺著兩隻破舊的木箱。
桌子上有紙墨筆硯。紙張是最差的大張草紙,買回來後用刀剖開,很粗糙。墨錠是從筆墨店院後巷子裡揀的,溼潮後很難使用而且味道刺鼻,賣不出去,但終歸還能用。硯臺是莫語取一方石塊自己打磨而成。唯有那隻狼毫筆,是莫語省吃儉用一個月買的,筆桿斷過一次,莫良沒捨得丟,小心用膠水粘合在一起。
這是最初教莫良識字時的工具,後來被收了起來,現在卻又擺到了桌上。一張張草紙凌亂鋪開,字跡很熟悉,是莫良寫的。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
密密麻麻無數張草紙。
密密麻麻無數個對不起。
莫語沉默,他抬頭,努力不讓自己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