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的聲線很動聽,在一片黑暗中,宛如古時書生對情人的囈語,一本正經一字一頓,又好像粼粼波光下的水中月亮。
一圈一圈漣漪散開,晃得人心尖跟著一顫,一顫,發癢。
紀苒柚驚詫散了剩玩心。她伸手想去撈月亮,手向著那一起一伏摸去,落在他的喉結上。紀苒柚好奇地按一下,顧沉的喉結從善如流滾一下,紀苒柚按兩下,顧沉加重了呼吸。
紀苒柚跟著嚥了咽口水,道:“我中學時候不瘦吧……你還覺得漂亮?”
“也不是漂不漂亮的問題。”顧沉沉吟。
“嗯~?”
迎上某姑娘一副“你敢說不漂亮試試”臉,顧沉噙著笑意捏她細膩的臉頰,道:“只是在那個躁動的年齡,眼裡看不到別的女孩,一有閑暇,滿心滿眼都是你。”
紀苒柚想去拿爆米花的手頓在空中,顧沉把住她的手撚起一顆,反手喂進她嘴裡:“那個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寫日記,為什麼要花大把大把的時間想你的腳好沒有,想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想你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眨著一雙大眼睛說說笑笑,永遠無知無畏坦蕩又純粹……但好像只有這樣,我心裡才可以得到一絲慰藉。”
“直到高二那年,你媽媽……她媽媽不再更新任何關於她的動態照片,偶爾提到,都只有只言片語……”
顧沉說:“整整四年,他記了整整四本,最後得到的結果是那個姑娘患了社恐,高考第一志願不知道要填什麼,她媽媽幫她填了西大。”
紀苒柚問:“那為什麼你大一的時候不認識我?我喜歡顧城,你叫顧沉。”
“當時我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回頭看你,卻只看到一方壓低的帽簷。你提前退了場,後來很少上課。”
“我學渣怪我咯?”
“怪我怪我,”人小貓兒似地擠在自己懷裡,顧沉完全沒有抵抗力,他貼著她微燙的臉頰,低醇著嗓音說:“拿外賣那次見了,當時我沒有意識到是你,只是不由自主想靠近。”
“後來你艾特楚冰河一條意味不明的我確定,楚冰河爆照,我認出了他,私信了他,才知道,原來就是你,像……”顧沉斟酌用詞,“中大獎一樣?”
影廳外面在逐漸複電,起起伏伏的電鑽焊接聲和工人們的談話聲忽遠忽近。
影廳裡沒有開空調,但不冷。就著當下的場景,反而有幾分東北圍爐夜話的意味,火爐外是喧囂,火苗獨自燃出一方安寧,搖曳可愛。
“我也是在確定後才知道,”顧沉似是有些感慨,“原來生命中真的會遇見那麼一個人,有且只有那麼一個人,不管何時何地遇到,不管牽不牽扯過往,都可以讓你覺得不一樣,那種靠近時候渾身感官都被調動的狀態,就像是……蘇醒一樣。”
紀苒柚抖了抖睫毛,囁著唇瓣想說:“我之前以為你是因為我當時挺身救……”
“苒苒別打斷。”顧沉把她兩隻手都攥在自己的掌心,吻著她的眉眼。
好幾秒後……
“你笨手笨腳,經常任性,不好好對自己的身體……但你有才華,有靈氣,你的構思你的心性很好,你長得全世界最美,你會撒嬌會賣萌會有小脾氣……”顧沉喉結再滾一下,近在咫尺的吞嚥聲讓紀苒柚近乎忘記呼吸,“但我就是喜歡你,只要你不傷害自己,不管你做什麼,我都覺得好,都覺得可愛,都覺得軟到了心坎裡,沒有剋制沒有理性越陷越深沒有絲毫回頭的傾向。”
顧沉停頓,正色:“苒苒,你說我該怎麼辦?”
顧沉說的那個人……確定是死宅摳腳大漢人設的自己?
他太好看,太溫柔,那夾雜誘哄的認真讓人根本沒辦法思考,紀苒柚大腦將那些撩人好聽的話溫溫吞吞地消化著,倏然聽到爆米花桶裡傳來的“窸窣”。
她睜眼——
電影院顧客不多,店員卻未及時調整玉米和水糖的數量。後果便是糖多玉米少,幾個幾個沒有分開的爆米花靠著淺棕色的凝糖連在一起,可愛又畸形。
紀苒柚垂眸,顧沉已經將那個五顆爆米花炸成一個圈的不明物套在她左手無名指上。紀苒柚心裡有個猜想,呼之欲出之際,顧沉攫住了她的唇,吻而不碾。
“苒苒,”他頭腦一發熱,說,“等到四月底春暖花開,嫁給我好不好?”
沒有哭也沒有其他。紀苒柚覺得和他在一起無比自然,小吵冷戰無比自然,就連這毫無準備說來就來的求婚,除卻開始的錯愕,都完全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