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曾布一愣,心裡也不免咯噔了一下。臣僚們都向他側目而望,但無一人敢上來詢問的。
這宦官帶著曾布緩步向大內走去,路上不發一言。曾布卻有些不安,便問:“安內官,不知官家何以獨召我?”
官宦一笑,說:“曾相公這可叫做問道於盲了。咱只是官家隨侍的一名僕從,只知道奉命行事,哪能上問天心?官家就在御花園相候,曾相公自可當面詢問。”
“是。”曾布應了一聲,便也不說話了。
他們繞過大慶殿,中書省,直奔大內而去。而紫宸殿、垂拱殿、集英殿是大內三座並立的宮殿,然而官家也不在此處。
他們走了多時,穿過這三大殿,又繞過寶慈宮、崇政殿等殿宇,來到了內苑門口。
此時,太陽當空,曾布的身上已微微發汗。宦官也在內苑門口止住了步子。
官家的貼身內侍張迪笑嘻嘻地迎面而來。他和這年長的宦官以及曾布先後見禮,然後才對曾布說:“曾樞密,官家久候了。”
曾布見他語氣和善,緊張的心情也緩解了許多。於是應了一聲“喏”,便和他一起步入了內苑的御花園。
春花爛漫,但今年的春天卻格外寒冷,所以不少花骨朵遲遲不開。曾布一眼望去,見四周都是尚未開放的花蕾以及還未長出新芽的枯樹,心裡也有幾分奇怪,不知官家為什麼要在這兒接見自己。
年輕的趙佶正在一所涼亭之中。這亭子不大,一張石桌上鋪著文房四寶,官家正提著畫筆凝神苦思。他的四周站在幾位身披藤甲,手扶腰刀的侍衛,看上去威風凜凜。
“官家,曾樞密到了。”張迪走上臺階,向趙佶鞠躬稟告。曾布也急忙鞠躬行禮,說:“臣樞密副使曾布叩見陛下。”
趙佶回眸衝二人一笑,說:“此乃內苑,不是朝堂,先生不必拘禮。”然後又招手說:“我在等先生時,閒暇無聊,便作了此畫,還請先生品鑑。”
曾布移步過去,張目一瞧,原來這畫的是高山瀑布,瀑布下怪石嶙峋,邊上坐一撫琴書生。只是書生周圍有些空曠,想來是作者還沒有畫完。
“確是好畫。”曾布讚道:“官家有此慧根,天所賜之。只是似乎尚未作完此畫,臣也不敢枉加議論。”
趙佶似乎也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便也直起腰來,細細觀賞著,說:“先生不來勸諫?”
曾布一呆,問:“有何可諫?”
“太后和御史們常說,天子應以國事為重,不能經營此等奇巧之術。”他說:“他們還要援引五代時,南唐後主李煜來做例子。”
曾布說:“大臣們所言不錯,若陛下耽於書畫,朝政必定廢弛。然書畫詩詞也可陶冶人的性情。孔子尚且編《詩三百》,陛下偶作一畫,也無不可。”
“哈哈哈……”趙佶揚天一笑,說道:“曾先生的話讓人茅塞頓開。”不過,他又皺起了眉頭,苦苦沉思著:“只是這畫還未作完,書生身旁是畫怪石還是老松,是溪水還是花草,嘖嘖,怎麼畫都似太俗,出不了新意。”
他沉吟片刻,轉頭問曾布:“先生可有巧兒法?”
曾布尷尬地笑了,說:“臣可不精於此道。”
“聽說魏夫人文采風流,這話可真?”趙佶又問。
“內子倒是會做幾首酸詞,只是格調不高,恐配不上官家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