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有人給詔獄裡的張大公子帶了話,如果他自己認了軍械案,此事便到此為止,不然……
張大公子坐在乾草堆裡,想著被騎兵押回京都那天,街道兩側扔過來的白菜與墨汁,眼裡漸漸生出絕望的神色。
父親臨終前真的說過那句話嗎?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便不會出事?
就算真是父親說的,這又怎麼可能,他老人家這輩子看錯形勢,也不是第一次了。
張大公子想起很多年前與父親的那次對話,當時他跪在病床前,滿臉淚水請求父親考慮一下身後事,難道要看著兒子們死的死,逐的逐?父親當時嚴厲地拒絕了他的要求,說道不要再提,他們一定不會有事,後來甚至親自把他放逐到了南方……但現在呢?自己在詔獄裡,眼看著便要死了,學士府被圍,眼看著便要被抄了。
“朝中諸公都曾經是您的好友、學生,現在卻恨不得把您從墓裡挖出來鞭屍,史上皆如此,為何您就看不明白呢!”
張大公子看著被來人留在地上的那道白綾與那瓶毒藥,唇角微微抽搐,露出一抹神經質的笑容。
他忽然淒厲地喊了一聲:“金澄!你不得好死!”
大獄裡很安靜,沒有人來管他,只有他淒厲的罵聲迴盪在囚室裡。
白綾系在鐵欄上端,輕輕飄著,就像墓地裡的白幡。
啪的一聲斷裂。
張大公子摔到乾草堆上,有些惘然,找到那瓶毒藥,顫抖著手開啟,猛地灌進嘴裡。
片刻後,他發現本應是劇毒的瓶子裡,放著的居然是清水。
這時候他才完全清醒過來,眼神警惕望向幽暗的囚室外,壓低聲音問道:“是誰?”
一個黑衣人從陰影裡走了出來,說道:“真是麻煩啊,希望你不會再試著撞牆。”
張大公子很吃驚,楚國的詔獄戒備森嚴,還有陣法隱於石牆之內,即便是再厲害的高手與修行者也無法潛入。
“你是誰?為何要救我?”
“我就是個打工的,你以為我願意管這些閒事?”
那個黑衣人斷了一隻手,袖管有氣無力地垂著,就像他的聲音一樣:“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正準備去趙國殺那個太監,再去殺白皇帝,結果被人一句話就召到這裡來了。”
聽完這番話,張大公子的眼瞳緊縮,聲音微顫說道:“難道你是黑衣人?”
那人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莫名其妙說道:“你眼睛不好?”
張大公子喃喃說道:“你居然還沒死。”
他說的黑衣人自然不是穿著黑衣的人,而是這個世界裡對某個人的具體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