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那小姐要給許念瑤起什麼名字呢?”老管家笑著問道。
他們在穿風過的葡萄連廊下笑著討論,臺階下的許念瑤手緊緊的握著,到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什麼都沒了,連名姓都不能留下。
為了能順利留在簡家,許念瑤什麼都沒說,任由他們處置。
“不如叫阿秀怎麼樣?”簡禾凝眼神閃著喜悅的光,她看著老管家,又看了看許念瑤,說道:“漢代皇帝劉徹的《秋風辭》中寫道,‘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禾凝喜歡這句詩句,便就稱姐姐為阿秀如何?這樣好寫,也好記住。”
簡禾凝抬頭看著管家,徵求他的意見,老管家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了,他點點頭,笑著對許念瑤說:“還不快謝謝小姐賜名,這算是將過往都拋掉了,在簡府開始新的生活吧。”
許念瑤垂著腦袋,隨後便跪下說道:“阿秀……多謝小姐賜名。”
從此再無許念瑤,簡家多了一個叫做阿秀的丫頭。
……
可是就算是過去了這麼久,阿秀還是沒有忘記自己叫什麼名字,每一次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她說的是阿秀,但是每一次說完,心中都會默唸一遍自己的名字——“許念瑤”。
自從爹孃去世之後,許家一夜之間覆滅,唯有這個從家中帶出來的名字可以給予自己一些安慰,但是卻被簡禾凝輕易的剝奪了,唯有自己輕輕在心中默唸自己的名字,這樣才能讓自己時刻保持著清醒,自己不單單只是簡家的奴婢,她不能只是簡家的奴婢。
簡禾凝聽了她說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笑了笑,隨後頭也不回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阿秀知道簡禾凝接下來要做什麼,但是這種事情她經歷了無數次,也知道簡禾凝脾氣不好,沒有人知道阿秀在簡禾凝這裡經歷了什麼,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簡禾凝彷彿只在阿秀面前發脾氣,像是在無休止的只打壓阿秀一樣。
但是就算是知道前路漫漫遙無歸期,阿秀也只能是跟著她回去自己的院子裡,後背的瘙癢愛提醒自己,不能再惹怒簡禾凝了,患病的這幾年裡,簡禾凝很多次都有告訴自己,若是自己不聽話,那麼藥膏,她是不會再給阿秀的。
也有過幾次,簡禾凝確實沒有給阿秀藥膏,阿秀白天要在她面前伺候著,晚上便就忍受著無盡的痛苦,這種瘙癢,就算是那針去扎也是無濟於事的痛苦。
阿秀心中很害怕,想到那種痛苦,都有一些膽寒,為什麼自己會生病,生病的應該是簡禾凝才對,為什麼會是自己呢?
為什麼不是簡禾凝,簡禾凝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為此付出代價嗎?
*
此時的萬壽宮前殿,是沈姝住的地方,她坐在庭院當中,看著天邊的晚霞,眼神放空,看著晚霞竟然能笑出來。
她雙眸似水,帶著徹骨的寒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朱唇語笑若嫣然,一舉一動都似舞。柔順青絲直垂腳踝,隨風舞動時發出的清香可引來蝴蝶。腰肢纖細,四肢纖長,有仙子般脫俗氣質。一襲白衣委地,紫藍蝴蝶暗紋影影綽綽。一頭烏髮順順披下,只挑起幾縷用蝴蝶流蘇淺淺綰起。額間垂著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盈盈光芒。面上不施粉黛,仍掩不住絕色容顏。頸間一水晶項鍊,愈發稱得鎖骨清冽。腕上黛色玉鐲襯出如雪肌膚,腳上一雙鎏金鞋用熒光忽閃的寶石裝飾著,美目流轉,輕輕跨入門檻,裙角飛揚,恍若黑暗中丟失了呼吸的蒼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煙花般飄渺虛無而絢爛。
一襲略嫌簡單的素衫,淡雅脫俗,秀麗天成。深蘭色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一朵朵怒放的彼岸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看去卻不顯妖媚,反添了幾分清冷的氣質。一根玄紫的寬腰帶輕束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而不失華貴的感覺。淺藍的敞口紗衣鬆鬆垮垮的披在肩上,袖口領口用一顆顆細小的珍珠點綴,鏤空的蝴蝶花樣正好對著中衣的彼岸花,隨著人的走動兒輕輕晃動,就像真的蝴蝶在翩翩飛舞一般,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青絲一半綰成盤絲髻,一半密密編成纖細的長辮,只用一隻月白玉簪裝飾,凝著一種柔弱和嬌媚。用碳黑色描上柳眉,更襯出面板白皙細膩;唇上單單的抹上淺紅色唇紅,嬌俏可人。午風撫顏方甦醒、水紅羅裙繡雙蝶、珠綰青絲柳月髻、一點嫣紅落眉心。妝容正,提起裙襬、素荷玉立、正應了那句出汙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靈動的大眼睛黑亮如剛浸過的墨晶石,顧盼間散落了一地星光。這嬌人兒,似是誤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的仙子,只看一眼便叫人遽然失了魂魄。
端正到無可挑剔的五官,細緻地排出了絕美的輪廓,眸光流轉的淡淡陰影下,是渾然天成的高貴而憂鬱的氣質,如幽幽谷底的雪蘭,從骨子散發出疏離寂寞。飄廖裙襖裹緊綢緞,顯出玲瓏剔透的誘人身姿。藍蝶外衣遮擋白皙肌膚。周旁藍色條紋,細看卻現暗暗藍光。晶瑩剔透的倒墜耳環垂下,搖曳。散落肩旁的青絲用血紅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雲似的烏髮。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彎,額間輕點硃紅,卻似嬌媚動人。纖手將紅片含入朱唇,如血。慵懶之意毫不掩飾。舉止若幽藍。
外套一層透薄潔白的輕紗,把優美的身段淋漓盡致地現了出來。齊腰的長髮被風吹得漫天飛舞,幾縷髮絲調皮的飛在臉前,更顯淡雅天成。頭上無任何裝飾,僅僅是一條淡藍的絲帶,輕輕綁住一縷頭髮。淺淺一笑,梨渦淡現,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如翠羽,齒如含貝,腰若束素,一條藍鏈隨意躺在腕上,更襯得肌膚白嫩有光澤。目光中純潔似水,偶爾帶著一些憂鬱,給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覺。
鏡音就靜靜的站在沈太妃娘娘身邊,看著她一日不如一日的樣子,不由得問道:“太妃娘娘,只不過見了他一面,就這般忘卻不了嗎?就算是一見鍾情,再見不到,也該放下了呀……”
沈姝看著夕陽,悵然若失說道:“一見鍾情,不是見了一面就愛上了,是見了一面之後,就忘不掉了。”
鏡音啞口無言,她自己沒有經歷過人情世故,根本不知道這一見鍾情到底是代表著什麼意思,如今沈太妃娘娘說什麼便就是什麼了。
沈姝無力的躺在貴妃榻上,說道:“原來哀家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妃子,難道真的是對皇帝都有情誼嗎?皇帝哪有那麼多情誼分給她們呢?後來才明白,原來很多時候,很多人,根本得不到兩情相悅的情誼。當時先帝的葬禮上,她們哭的到底是什麼呢?是自己付出了沒有回報的感情,還是自己在紫禁城中消亡的年少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