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賭局
說幹就幹,三天之後,鉅鹿澤大當家盧方元便打出了替前任大當家張金稱報仇的旗號。並且向河北綠林同行遍檄文,邀請大夥一道起兵反抗,推翻大隋暴政。
在檄文中,盧方元隻字不提自己去年落井下石,抄了張金稱後路的事情。反而把自己擺到了張金稱遺志的繼承和揚位置上。並且把已故張大當家的也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稱其:“舉義旗,反抗暴政,救民於水火!”;“屢敗強敵,攻城拔寨,揚綠林之聲威!”;“貪官聞之而膽喪,汙吏畏之而縮手!”;“遺惠兩漳,黎庶敬之如父母”;“澤披燕趙,百姓盼之若春風!”
雖然張大當家最終戰敗身死,但其“英靈未遠,勵生之奮勇,浩氣長存,振後輩之精神。”
接到檄文之後,河北各地殘存的綠林豪傑個個矯舌不已。更令他們驚詫的事情緊跟著就生了,程名振、韓建紘、時德睿等張金稱生前的部屬和宿敵們居然群起而響應,誓要替張大當家討還公道。
可以說,幾乎在短短數日之內。張金稱的形象便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本來是個能止小兒夜啼的凶神惡煞,此刻卻被綠林豪傑們紛紛描述為一個寬厚慈祥的長。他曾經是個是非不分的殺人狂。此刻卻被綠林同行標榜為“除暴安良”,“劫富濟貧”的英雄豪傑。所有他曾經做過的惡行,彷彿都隨著他的死亡一了百了。而他為數不多的善舉,比如聽從程名振的建議,在攻破館陶後將來不及帶走的部分糧食和輜重散給百姓等作為,卻被無限地放大,誇張。
如果張金稱還活著,他絕對沒臉面聽到這些讚頌。但是他死了,於是他便成了任人打扮的新媳婦,變幻著各種形象,承擔起重新凝聚河北綠林的使命。
面對洶湧而來的敵情,河北道的地方官員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他們以最快的度聯起手來,聲稱要給土匪流寇們最後一擊。犁庭掃**,永絕後患。
一時間,清河郡新提升的郡丞楊善會、武陽郡丞魏德深、信都郡丞劉子和,皆把麾下隊伍開到了鉅鹿澤附近。洺州軍統領程名振、寇氏豪傑時德睿,鉅鹿澤前六當家韓建紘亦把人馬拉到了漳水河畔。雙方彼此旗鼓相聞,大戰彷彿一觸即。
幾乎與此同時,曾經得到李仲堅提攜,實力最為雄厚的涿郡郡丞郭絢乾脆公開下達戰書,敦促竇建德不要光記得賣弄唇舌,有膽子便從豆子崗深處出來,與其決一死戰。在更遠的地方,數月前被洺州軍以詭計偷襲,只帶著少數親衛逃走的隋將桑顯和得到了老上司曲突通和堯君素的支援,重新召集了兩萬士卒洶洶而來,誓言要蕩平洺州,洗雪前恥。
廣宗,一個輿圖上幾乎找不著的彈丸之地,短時間內突然變得喧鬧異常。來自各地的信使和斥候行色匆匆,將敵我雙方最新情況一絲不落地送到此間主人,洺州軍統領程名振之手。
臨時搭建的中軍帳內,程名振圍繞著桌案來回踱步。桌案上是按照大隋軍中舊例,用沙土堆成的簡陋山川地形。被強行徵召,或坑蒙拐騙來的幕僚們一個個苦著臉,按照敵我雙方的最新情況,不斷擺弄著算籌,推演著戰局的可能走向。
段清、張瑾、王飛、韓葛生等追隨程名振時間較長的將領已經或多或少從主帥那裡學到了幾招。對著沙堆和算籌竊竊私語。大夥都覺得非常為難,不是因為畏懼於敵軍的強大,而是無法相信友軍誠意。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眼下誰是鷸,誰是蚌,著實很難分得清楚。而伺機而動的漁翁未免太多了點兒,讓蚌和鷸們都遲遲不敢出頭。
“要動手就趁早,否則一旦桑顯和殺過來,情況會變得更復雜!”郝老刀歲數雖然大了,性子卻比年青人還急,狠狠地向桌案邊拍了一掌,大聲嚷嚷。
桌案邊緣的算籌受不了他老人家的掌力,紛紛跳起來,落了滿地。文職幕僚們氣得衝著郝老刀白眼直翻,卻不敢出言不遜。喘著粗氣俯下身去,將已經算了一半的資料重頭開始推演。
“五叔,韓老六那邊,你有幾分把握?”被郝老刀的嚷嚷聲所吸引,程名振停止踱步,側過頭來詢問。
短短几個月之內,他的面容又生了很大變化。上唇,下巴上都長起了又軟又密的短鬚,看上去平添幾分成熟穩重之感。
有了事情做,郝老刀的情緒立刻穩定了下來。非常認真地想了想,低聲回答道:“他當年造大當家的反,也算事出有因。不僅僅是為了爭權奪利。本質上,這傢伙還算個血性漢子。這回既然來了,想必不會輕易退縮。你如果實在不放心,我**脆去他那。一面跟他敘敘舊,一面隨時督著他,省得他臨陣退縮!”
程名振打的便是這個主意,笑著點頭,“那就有勞五叔了。您多帶幾個親兵去,以防不測。我會隨時探聽那邊的動靜,萬一你跟姓韓的話不投機,我就先揮師打過去救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