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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朝露 (八 上) (1 / 3)

“桃李子,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勿浪語,誰道許”,連續數年來,有關這民謠及這民謠裡所包含的傳說幾乎讓魏徵的耳朵聽出了繭子。作為聖人門徒,他自然不相信這些荒誕不經的東西。甚至不乏惡意地推測,是野心勃勃的蒲山公李密自己做了這歌,然後透過支持者將其傳了出去。以達到禍亂大隋天下,進而實現個人野心的目的。可今天,魏徵卻無法將自己的結論宣之於口。

魏徵知道,無論現在他說什麼,意義都已經不大了。元寶藏既然敢將楊玄感親筆所做,李密為之題跋的畫公開掛在書房裡,並毫不忌諱地向他點明畫作的來源,謀反之心已經昭然若揭。而他魏徵偏偏又是元寶藏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身上早已打滿了嫡系的標籤,根本沒可能洗脫得掉……

念及此處,饒是魏徵心智堅定,背後的長衫也溼了個透。無良秋風不懂人的煩惱,兀自從窗外徐徐吹來,吹得他渾身的血脈涼。一顆心也如停止了跳動般,死冰冰地向下沉,向下沉……

他想多考慮一下,再做決定。偏偏元寶藏根本不給人思考的機會,又到揹著手走了幾步,笑呵呵地安慰道:“玄成莫慌,此處只有你我二人。無論你說什麼,老夫都不怪罪就是!”說著話,目光還坦然地向外看了看,以示自己沒在書房外安排任何埋伏。

如果元寶藏被以謀反罪千刀萬剮的話,魏某至少也要陪著挨九百刀吧。苦笑了一下,魏徵心中暗暗對自己嘀咕。沒有人會相信他對元寶藏勾結反賊的舉動毫不知情,換個位置,魏徵自己都不會相信。到了此刻,他早已經跟元寶藏綁在了一條破船上,要生一起生,要沉一塊兒沉,根本沒有獨善其身的機會!

“怎麼,玄成還怕老夫害你麼?”見魏徵只是苦笑不肯說話,元寶藏又笑呵呵地催促了一句。

“如今之大隋,已經是將傾之廈,根本無木可支!”被逼得退無可退,魏徵只好硬著頭皮表態。“古人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魏某並非古板之人,自然也時刻想著趨吉避凶!”

元寶藏心有慼慼,感慨地在旁邊唱和,“是啊,若是大隋還有半點兒想頭,老夫也不會出此下策夫畢竟也吃了多年的朝廷俸祿,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它倒下去!朝廷倒了沒關係,可這江山一日無主,百姓便要多遭一日活罪!你我都是聖人門徒,不為自己的身家性命計,豈可不為天下蒼生計?”

魏徵搖頭苦笑:“大人拳拳之心,魏某自然看得清楚。大人多年來相待之德,魏某亦沒齒難忘。魏某早就在心裡立過誓,日後大人走到哪裡,魏某也跟到那裡。寧可粉身碎骨,也絕不敢做那背恩棄義之徒!”

幾句話說出,頓時點明瞭二人之間共榮共辱的關係。元寶藏聽得真切,趕緊笑著擺手,成這話說到哪裡去了。你這些年來鞍前馬後的操勞,老夫亦看在眼裡。否則,老夫心中所想之事,豈敢隨便說於玄成知曉。今天之所以單獨把你叫過來,只是想讓你心裡有個準備,免得事到臨頭稀裡糊塗,為這稀裡糊塗的朝廷殉了葬!”

“多謝大人器重!”魏徵退開半步,躬身施禮,“魏某身受大人之恩,自然要傾盡全力輔佐大人。但此刻有一句話,卻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身為幕僚,他平素一直以“東翁”二字稱呼元寶藏,今天卻在不知不覺間將稱呼換成了“大人”二字。好在元寶藏已經確信他跟自己綁在了一起,所以也沒有太介意稱呼上的變化。笑了笑,以平輩之禮相還:“玄成跟我還客氣什麼,咱們賓主當年一見如故,呵呵,這些年來能相互扶持,也算彼此有緣。有話你就直說吧,老夫洗耳恭聽便是!”

“既然如此,魏某就不繞彎子了。大人如此推崇李法主,知不知道此人近年來所謀之事屢屢失敗,到今天連個穩定的落腳之地都沒找到?!”

成所言謬矣!”聽魏徵對李密如此鄙夷,元寶藏立刻出言地替對方辯解,“正所謂天欲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身形。昔日漢高祖百戰百敗,到頭來還不是照樣逼得楚霸王自刎於烏江麼?況且‘桃李子’,‘桃李子’說的便是出逃在外的李家子弟。如果法主不是屢經磨難,又怎能應了這民謠中所指。再者說了,法主亦非無處落腳。他現在已經到了瓦崗山,坐了翟讓之下的第二把交椅……”

“可屬下聽聞,那李密到了瓦崗山後不久,原來百戰百勝的瓦崗軍便在運河畔被張須陀殺得丟盔卸甲。////而那個打得李密落荒而逃的小將,正是三年前以數千精騎飛奪黎陽倉,然後組織俘虜據守,讓李密摺戟于堅城之下的李仲堅。”沒等元寶藏分辨完,魏徵搶著打斷。“他可是也姓李,論本事和名頭,絲毫都不比密公來得差!”

“一商販之子耳,焉能與蒲山公相提並論!”元寶藏十分不屑地點評。轉過頭看到魏徵的臉色,又趕緊補充了一句,“老夫不是看不起其出身,老夫是說,他背後根本沒有密公那樣的人脈。李家三代所積門生故吏無數,只待密公站穩腳跟,等高一呼,便立刻可以再拉起十萬大軍!”

魏徵的出身比商販之子略好,但也算不上高貴。聽聞元寶藏此言,苦笑了一下,低聲道:“與李密比,李仲堅的出身的確差了些。可眼下河東李淵,隴西李軌,血脈都未見得比李密低賤。特別是河東李淵,手握重兵,坐擁險要,其背後的人脈又廣。真的起了反心的話,底子比李密厚得多!”

這些道理沒錯,元寶藏聽著卻覺得胸口堵。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沉聲打斷:“老夫跟法主乃為世交,素知他的能耐。此刻他只是時運未到而已,一旦風起雲湧,或蛟或龍,前途不可限量!”

魏徵聽出元寶藏心中的煩躁,便不願再深勸。歉然笑了笑,低聲道:“屬下可以將性命交與大人之手,與大人共同進退。但屬下希望大人看準機會再行動。如果動得過早,未必能幫上李密的忙,反倒會因為實力暴露過早而傷了他的根基!”

“此話怎講?”元寶藏緊皺下眉頭,強壓著心中怒火追問。他這個人除了做官之外,其他方面的本領和見識都非常一般,但心胸還算得上寬廣,不會因為話不投機便拒絕聽取別人的意見。

“瓦崗軍在夏天時剛打了一場大敗仗,此刻我等起兵響應,表面上看,自然是雪中送炭之舉!”魏徵想了想,慢慢組織語言,以元寶藏能聽得進去的方式分析。

元寶藏的圖謀正是在危難時刻推李密一把,以便奠定自己在新朝中的地位。覺心思被魏徵料中,忍不住輕輕點頭。

魏徵卻不看他的表情與動作,嘆了口氣,低聲補充道:“然而武陽郡與瓦崗山之間畢竟還隔著一個汲郡,四周還有無數江湖豪傑虎視眈眈。此刻倉促起事,非但朝廷要全力剿滅,那些河北道的綠林豪傑,也會因為嫉妒李密,把火氣全撒在咱們身上。屆時咱們既要面對前來征剿的官軍,又要提防竇建德、高士達等人趁虛而入。偏偏瓦崗軍又被張須陀壓在河南抽不出手來援助。四面受敵,咱們不是隻有等死麼?”

這種最壞的情況,元寶藏也曾想過,但他並不認為事態會真的變得像魏徵推測的那樣差。據他所知,皇帝陛下此番北巡,在塞上跟突厥人談的並不開心。官場中紛紛傳言,突厥人已經暗中起了禍心,只等著找到藉口宣戰。而戰事一起,楊廣和很多重臣根本來不及從前線撤離。屆時整個朝廷被人一勺燴了,華夏江山立刻便分崩離析……

即便楊廣跟突厥人沒有翻臉。武陽郡此刻扯起反旗,也能極大地分擔瓦崗軍所面臨的壓力。倘若事有不諧,李密會秘密安排人手將他和家眷接上瓦崗,不會讓他獨自面對太多的風險。

彷彿能看穿元寶藏的心思,不待他出言辯解,魏徵又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前後不過是幾個月的事情。只要李密能在瓦崗山站穩腳跟,把手伸向河北,咱們舉旗響應,竇建德等人便不敢輕舉妄動。而竇建德等人不輕舉妄動,朝廷派兵前來征剿之時,咱們就可以借瓦崗軍之威名聯絡周圍的江湖豪傑,共同抗敵。只要保住武陽郡始終控制於大人之手,李密面前,您老還怕沒立足之所麼?”

早幾個月動手,最後只落個“雪中送炭”的人情,卻要赤身地跑到瓦崗山尋求庇護;晚幾個月動手,便可以要地盤有地盤,要人氣有人氣。其中孰輕孰重,元寶藏略一琢磨便能分得清楚。可那又面臨著夜長夢多,或者從龍功被別人所搶的風險……

“玄成所謀甚為長遠!”翻來覆去想了好半天,元寶藏還是拿不定主意,“老夫亦不願立刻起兵,但法主已經來信催促過我多次了……”

“可李密此刻畢竟不在河北,不知道我等所面臨具體情況。並且眾所周知,他是個急性子!”魏徵察覺元寶藏的語氣已經鬆動,趁機又下了一劑猛藥。“當年他若是多等幾天,待徵遼大軍與高句麗人決戰時再切斷糧道,陛下根本沒機會重返中原。當年他若是不急著催促韓文相猛攻上洛,威脅京師,而是把十萬大軍向南撤入洞庭湖,恐怕江南半壁江山亦早非大隋所有。////可如今楊玄感和韓文相相繼兵敗身死,李密雖然能獨善其身,畢竟沒能事事皆如其預先所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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