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紫騮
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可在某個特定的場合說出來,又落入特定人的耳朵裡,就完全變了味道。
大約在一年半以前,鉅鹿澤群雄興兵攻打館陶縣,便是在類似的計策下吃了個大虧。他們先是被程名振用話穩住,然後被王世充輕騎偷襲,差一點兒就全軍覆沒。如果不是在關鍵時刻程名振為了自保獻了一條“回頭反咬”的毒計,說不定眼下在座的當家、堂主、香主們,有一半之上要喪命於運河東岸。
綠林道講究的是一碗聚義酒喝過,以往的是非恩怨皆一筆勾銷。但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鉅鹿澤中兄弟不乏對程名振佩服得五體投地,亦不乏因為當年之敗對程名振至今懷恨在心。更有幾個八當家劉肇安和六當家韓建紘的舊部,總認為是程名振的出現,才導致了後來的那場大火併。可以說,一直以來,在鉅鹿澤中上層,有多少佩服推崇程名振的人,就有多少恨不得程名振被天打雷劈的人。而最近一段時間程名振總是忙著校場練兵,沒時間來中軍議事。某些嗅覺靈敏的傢伙,則從中清晰地聞見了一股機會的味道!
“誰,誰說的!”三當家杜疤瘌手按刀柄,目光在一群人的脖子上逡巡。“咱們當年過什麼毒誓來著?哪個王八蛋的良心被狗給吃了?沒有小九,輪到你們坐在這裡逍遙麼?”
連珠箭般的提問令眾堂主、香主們無法接嘴。誰也不肯承認是自己說的,無論最初說話的動機是善意還是惡意。見沒人有膽子出頭認賬,大當家張金稱也冷了臉,皺著眉頭四下掃視,始終不肯出言阻止杜疤瘌,也不肯說一句圓場面的話。
眼見著真要鬧出人命來了,二當家薛頌不得不走過去,從背後抱住杜疤瘌,低聲勸解道:“老三,別跟小輩們一般計較。小九都做過什麼,大當家、你、我、老五、老六都看著呢。斷不會為了幾句小人之言便瞎了眼睛!”
二當家薛頌的面子杜疤瘌不能不給,在鉅鹿澤中,很多事情,沒有薛頌的幫忙根本做不成。“有些人,我看是唯恐咱們這裡太平!”狠狠地罵了幾句,他抽刀向天,“我們一家三口,對大當家的忠心老天都能看見。小九子他只會練兵,不會扯淡。誰要是想弄斜的,歪的,儘管衝著我來。別撿容易下手的禍害!”
“老三,你看這話怎麼說的!”張金稱聽得心裡不舒服,終於開了金口,“小九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晚輩。且不說老五跟鵑子有師徒之實,我、老二、老六,有誰不拿他當自家孩子看?按座次叫他一聲九弟,按輩分,我們都把他當成了自個的親侄子!”
杜疤瘌也是真氣急了,163度。回過頭,他向張金稱鄭重施禮,“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某些人,總是把咱們的基業給攪黃了才高興。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咱鉅鹿澤背靠一灣大水泡子。朝廷輕易攻不破。但如果窩裡邊先亂了套,那可就很難說了!”
“誰說不是這麼個道理呢?”六當家孫駝子也上前插言。“有道是家和萬事興。如今咱們鉅鹿澤,大當家居中坐鎮,文有二當家,武有九當家。再加上我們幾個老不死的齊心協力敲鑼打鼓,眼見著這日子就越過越紅火。咱們凡事都要看大,別揪著過去的小節不放。日後大當家稱了王,你們這些大將軍、將軍們難道還要互相動刀子不成?”
“估計說話的人沒經心,大夥都別往心裡去!”八當家盧方元算半個外人,不好說得太多,卻也隱隱地替程名振打抱不平,“老九是個實在人,不爭名,不爭利,一心練兵打仗。如果有人再成心扯他的後腿,那可就太不地道了!”
幾個有良知堂主、香主亦紛紛附和,齊聲譴責那個躲起來的挑事兒。張金稱由著大夥數落了一會,待眾人的氣都消得差不多了,用手敲了敲帥案,笑著道:“好了,好了。扯淡人鬧出來的扯淡事情!以後誰再犯,記得別被我抓出來。否則,老子正愁沒下酒菜呢!”
“對,誰再提就該殺!”163度。
“過去了,過去了。咱們接著來看魏徵的信。這王八蛋陰險這呢,字裡行間都在煽風點火!”二當家薛頌喜歡做和事老,瞅準時機,將話頭拉回正題。
眾寨主、堂主們笑著答應。回頭再品味魏徵的信,才豁然現,信中無時無刻不在突出程名振,唯恐大夥注意不到此人。並且不斷地暗示此人是個異類,出身、本領、性格都與其他寨主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