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大排檔燈火通明。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所有的傷心事全部湧上心頭,我雙眼滿是淚水,夾了一口菜哽咽的嚼著。“你知道嗎?我一直沒和你說實話,其實我是安宏天的兒子……”她驚訝的張大嘴巴,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眼神充滿疑惑的望著我,似乎想在我臉上找到答案。我苦笑了一下,喝完杯中酒回答:“我是他前妻的兒子……”她恍然大悟說:“噢!我想起來了!這件事公司裡的人都知道,聽說他前妻出車禍了,你該不會是……可是都說你……”她突然停住,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安宏天事發後隱瞞了部分事實,我理解他當時的這種做法;同時也痛恨他這種做法!
我深吸一口氣說:“我被人販子偷走了,被我養父母撿到,把我撫養長大……”
“怪不得我那麼快就被調崗了……”她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笑的很神秘,很難猜出她的笑裡隱藏著什麼……
大排檔的人越來越少,已經接近十點了,楊普用手支著桌子,雖然有幾分微醺,但不得不佩服她的酒量,三、四瓶簡直跟喝水一樣。我找了代駕,把她送走。車子漸行漸遠,心情卻感覺無比舒暢,有些事情只有說出來才能讓自己更好受。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把這些事和楊普說,當時只覺得她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第二天下午,安宏天邀請我到他家去吃飯,本來不想去的我,被楊普直接拉到安家別墅。“這麼好的一次增進感情的機會,幹嘛不去啊!”而我除了談正事,真的不想再去那個令人神經緊張的地方。
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渾身不自在,想起上次來到這都比現在輕鬆。歐陽雅晴坐在對面遞給我個蘋果,我點了點頭以示謝意。門外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不一會兒,安宏天帶著他女兒走進房子,他女兒看到我後很驚訝,和他爸爸說了什麼就上樓了。
安宏天走過來坐在我旁邊小聲說:“她是你妹妹,叫佑君,估計你早就知道了。”我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隨後,安佑君穿著一套連衣裙走下來,裙子下襬有很多褶皺,像公主加冕時穿的裙子一樣。她緩緩的走過來,坐在我旁邊,微笑著伸出右手說:“你好,我叫小君。”可想而知,我當時複雜的心情難以言表……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佑賢從門外進來。同樣,看到我也很驚訝的他,和安宏天在一旁耳語。
酒菜上齊後,我們從客廳移動到餐廳,安宏天邀請我就坐,在安佑賢和安佑君的中間,感覺哪裡不對的我,還沒來得及張口,安佑賢就搶先說:“爸,小君應該坐我旁邊,人家是客人,坐在這兒不好吧?”我恍然大悟的想要起身,卻被安佑君按在座位上:“坐哪裡不一樣啊!哥,就你事最多。”
安佑賢翻了翻白眼,很不情願的坐在我旁邊。安宏天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大家用餐。桌上放滿裝各種菜的盤子,可憐的我,一個菜的名字都叫不上來,我雖然拿著筷子,但依然顯得笨手笨腳,畢竟從沒在這種場合吃飯……不對!叫“用餐”。莫名的拘謹和不安使得我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什麼。
就像墨菲定律說的那樣,有些事情你越擔心就越會發生。我處處小心,最後還是把夾在筷子上的蝦,掉在了另一個盤子裡。安佑賢往我這邊瞟了一眼,微微皺了下眉,表情很細微。
安宏天忙打圓場:“沒關係不要緊。”安佑君突然問我:“你以前在哪裡工作啊?”安宏天在一旁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很自覺的沒有回答。安宏天放下酒杯說:“我和他爸爸的一個親戚是同學,由於他之前的那個公司不景氣,我就把他留在咱們公司了……”安佑賢斟滿飲料幽幽的說:“他之前並沒有做過這個職位,爸你把他安排在這個職位,他會很累的,怎麼不給他安排個力所能及,輕鬆點的工作呢?”安佑君忙接過話問他父親道:“你以前從沒把職員帶到家裡吃飯,為什麼這次這麼例外,是給我介紹的男朋友嗎?”她俏皮的笑了一下,正在喝水的我差點被嗆到。安宏天則有點生氣的,把筷子摔在桌子上說:“你說什麼呢!你才多大啊!就男朋友?丟不丟人?!”
安佑君低下頭不再說話,房間裡頓時陷入死寂,歐陽雅晴放下筷子轉移話題問:“佑賢,小艾怎麼沒過來啊?”“她在忙這次和Fino合作的事,脫不開身!”
安佑君又重新抬起頭說:“是啊!嫂子最近都不過來了……”
“別嫂子嫂子的,他們還沒結婚呢!你一個小姑娘注意點言詞,天天就知道讓她帶你出去玩兒,學習怎麼不這麼用功呢?”安宏天黑著臉說。
“我很用功啊!可就是學不好,可能我根本就不適合學習。”隨後她雙手扶住桌子身體前傾,用懇求的語氣說:“爸爸,讓我接管家族的企業吧……”安宏天厲聲呵斥:“不行!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年紀太小,現在就應該用功讀書,再過幾年我自會給你安排的!”“總是這麼說!我看你什麼時候能兌現承諾!”安佑君憤然離去。安宏天想要說什麼,但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搖了搖頭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和我說:“越來越不聽話了,讀書的時候沒見她這麼大的勁!”
雖然這一切都發生在幾分鐘之內,但是卻感覺過了幾個小時,我一直坐在旁邊充當那個尷尬的觀察者,甚至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飯後,安佑賢有事先離開了,安宏天把我帶到三樓的一間書房,碩大的房間簡直和圖書館一樣。跟隨他來到後排靠裡的櫃子前,他從下面拿出一打很陳舊的檔案遞給我說:“這裡面有你媽的照片,還有關於你的出生證明,這些年我把它一直藏在這裡,只有我和雅晴知道。”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我生母的照片,雖然照片已然變黃且陳舊不堪,但仍能感受到拍攝這張照片時的氣息,彷彿我“身臨其景”一樣。看著這些照片,我心裡不由得苦笑,怪不得之前看我養父母照片時,總找不到共同點。
我轉臉看向安宏天,似乎我和他,並沒有太明顯的共同之處,但如果仔細辨別,便能看出眉眼中的相似……
走出安家別墅,天已經很黑了,楊普在車裡打著瞌睡。我上前敲了敲玻璃坐上車子,她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邊打著哈欠邊問:“總監!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我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怎麼還在這?”我疑惑的反問她。“我怕您回去太晚,這地方不好打車。”隨著引擎發動的聲音,汽車消失在夜色中。
和Fino合作設計腕錶的截止時間越來越近,可我還是沒有設計出比較迎合主題的作品,桌上擺滿了之前畫的各種草圖。楊普抱著一疊資料走進來,放在桌案上說:“我把之前咱們公司曾經合作過的專案都拿來了,希望能給您點啟發。”
已經快到一個月了,如果再這麼下去,我連稿子都交不上去,怎麼能獲得公司其他人的關注。我個性雖不喜歡張揚,但我想在這個處處對我有看法的公司,證明我是一個有能力在這工作的人。
“可是,樊總!你為什麼對這次的合作這麼在意呢?造型都是那些設計組成員的事,你幹嘛這麼煞費苦心設計它……”她翻看著我桌上的草圖問。“你知道現在公司的人都對我有看法,我莫名其妙的就跳上這個位子,很多人都不服氣,而且我家老爺子又沒在公司裡解釋我的身份,大家自然更不會認同我。”
我整理了一下桌面,閉上雙眼靠在座椅上。“可他為什麼不公佈你們之間的關係呢?”她坐在沙發上,也學著我靠在沙發上閉上雙眼。我睜開眼睛看到她這樣,不盡笑出了聲。不是因為她的問題好笑,而是看到她也在學我的神態。這段時間發現楊普是個極其樂觀的人,生活中往往極其樂觀的人,不是瘋子就是神經大條,她屬於後者。很難看到她悲傷的時候,不是因為她沒有悲傷的事,而是她把悲傷都留給了自己,就算遭遇不幸,她依舊會笑著和人聊天,絲毫看不出在她身上曾發生了,常人難以忍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