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說到這裡眼神黯淡了下來,你知道你爹是個忠臣,他怎麼會讓妖孽禍亂天下呢?如果不是當年我百般哀求他把你關在後山,他早就結果了你的性命。可誰知到頭來……唉,天意,天意啊。
迎親的花轎以到了門口,金頂紅邊,盤著一條龍……
一路吹吹打打,轎子停下後,轎簾被掀開。她瞪大眼睛向外看去,對面竟是那個面如刀削,眼似電光的男子。以後你是我的王后,他們是你的臣民。他霸氣的說。
她的面前是匍匐在地的子民,她的身後是華麗雄偉的寢宮。他說,這是天石宮。
她成了他最疼愛的女人,他是她生命中唯一一個男人。
他知道她從小在家中的後山長大,就在宮裡用土石壘成了一座山。
她告訴他她一直記得第一次在山上見到他的情景,像看著一個神,帶著驚訝,欣喜,尊敬與崇拜迎接著生命中第一個真正屬於她的男人。
而關於那個來自她宿命的詛咒,連同伴隨她生命一起降臨的血石被她藏在了記憶的最底處。她開始期盼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平常身,廝守在心愛人的身邊。其實,她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女人,不要錦衣玉食,不要三拜九叩,不要至上的權利與地位,僅僅需要一份完完全全屬於她的愛,和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宮中的流言開始四起,接著,那些蜚語從城池的各個角落鑽了出來。沸沸揚揚的怒斥和討罵聲緊緊包圍了“天石宮”。因為她生下時嘴裡銜了一塊鮮紅的血石;因為她的容貌讓他們至高無上的君主留戀;因為她的存在天下已經大亂;因為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會禍亂天下的女人,一個會帶來災難的女人,一個不祥的女人……而她,只是因為愛上了一個不自由的男人……
古佛青燈前,她誠心的禱告:神明在上,請寬恕我的罪過,不要因為我的愛而把災難降臨在他身上吧……
佛說:你要懺悔。
她說:我懺悔。
佛說:你要遺忘。
她說:我遺忘。
佛說:孽緣。
她說:我只是愛他,難道愛也有罪麼?
佛說:你們註定不會有善果。這輩子只是為了了結前世他苦苦愛你,眼淚滴血成石的恩怨。
她說:求您放過我們,您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無所不能,請指引我們一條明路吧。
佛說:今生你們有緣無份。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來世吧。
宮殿外的吶喊和討伐聲急如擂鼓,“燒死她”,“殺了她”,“燒死這個不祥的女人”,“讓她去死”……士兵和百姓們憤怒而猙獰的面孔化成一道道利韌,穿過厚厚的宮牆直刺她的心中。越來越清晰的嘶喊聲以逼近於耳,到處是鈍拙兵器穿透身體而發出的空洞沉悶的聲音。
他緊緊的摟住她顫抖的身體,輕撫她高盤的髮髻,修長的脖子,然後將手停留在她潮溼的面孔,摩挲著,奈兒,沒有人可以傷害你,沒有人,我會一直這樣守著你的……
陰暗幽涼的殿堂裡面,風無聲的在空蕩蕩的屋簷穿行。
她抬起埋在他胸前的頭,迎視他深遂的眸子,幽,放棄你的江山,遠離那些爭霸,讓我們離開這裡吧。
他捧起她的臉,細碎地吻上去,終於哭泣到斷續的哽咽,奈兒,如果沒有權利,叫我如何保護你啊?但是現在我在這裡,我是至高無上的君王,他們不敢衝進來,他們不敢……
她慘淡的笑望著眼前這個被她深愛的男人,這個她生命中唯一的主宰,這個除了權利而一無所有的懦弱男人,然後幽幽的說,我想給你跳支舞。
她在古佛青燈前靜謐的舞著,一身青衣素衫。面前是這個給了她幸福又無法保護她幸福的男人。哀怨的腳步聲在陰冷的殿堂裡面遊蕩著。他的長髮依然,他的面孔依然,彷彿初次相遇時的模樣,只是眼中少了雷利的電光。
她豁地拔出一直藏在衣袖裡的匕首,把它按在喉管上,用力地切進去。肉體無法輕易地接受入侵,一些褐色的血液噴射了出來。順著她的掌紋往下滴落,發出寂寞的聲音。染紅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