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一紅,“什麼事?”
“莫非只有我落難的時候,你才能真心待我?若是如此,那我便一直落難好了。”
我啐了一口,“你落難就罷了,帶著這一門上下一起落難嗎?”
朱棣笑而不語,“患難見真情,由此看來,有時候經歷些磨難是好事。”
我不想再和他打這場舌戰,往裡走去準備就寢,朱棣卻暗暗跟來,我一回身見他在身後,嚇了一跳,“王爺,您到這裡做什麼?”
朱棣忽而幽幽道,“照這樣看來,我燕王府如今也是搖搖欲墜,我要去京,乃是城險中求勝的荒唐打算,你若願追隨,我深感你的情義,不過帶你一起去可以,先要約法三章。”
我略感驚訝,朱棣向來不是這樣婆婆媽媽之人,自我住進這廂房,他也從未擅自進來過,今天這是十分惹人注意的行為了。“王爺有話,但說無妨。”
“京城中萬一遇到什麼不測之事,你只管保住自己,迅速離開,若能回府帶一點訊息最好,若是到時連這王府也受到荼毒,你就只管奔命去吧。”朱棣背手,一身玄色長衫上有暗色龍紋,隱隱顯示出他渾身掩飾不住的龍氣,他抬頭望向碧紗窗外,一勾上玄月慢慢爬上合歡樹梢,正訴說著陰晴圓缺人間無常,而朱棣這幾句話,卻讓我早已波瀾無驚的心底彈起一連串漣漪,“王爺,吉人自有天相,您後福不淺,不必說這樣喪氣的話。”
朱棣低下頭,伸出一隻手,慢慢移向我的臉,我心臟只管撲騰騰的跳了起來,他卻只是將我耳邊一縷散落的短髮移到鬢角,輕聲道,“你說話向來準得很,雖不知是巧合還是別有蹊蹺,我今日姑且信你一把,或許我今後有福,若是果真如此,借你吉言,必也有你的福澤。”
他這麼一邊說著,手也已經縮了回去,我的臉卻兀自燒了起來,良久不得言語。朱棣轉身,“你好好休息吧,越龍城也跟我說願陪我一起入京,你怎麼看?”
我頓了頓,“越龍城在京城中比我熟悉的多,不過現在錦衣衛裡全是我們不認識的人,他縱是入京,只怕也……”
“我知你擔心他安危,已經拒絕了他,叫他在北平好好幫我照看王府了。”朱棣淡淡一笑,轉身離開,步履輕盈的好像沒有來過一般。
我坐在床邊卻久久不能平靜。朱棣這次進京,應該是好生回來了的,只是,他是怎麼與朱允炆周旋,怎麼在京中與朝中臣子糾纏,我完全不知道,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裡焦慮不堪,也說不出什麼。直到朱棣出行,踏上征途,我才意識到,這次離京,比他往日上戰場更加驚險。
雖說朱允炆下了天子令,但是從命回京的除了朱棣這樣大膽的,便沒有別人了。那些個藩王哪個不是精明之人,誰不知道自己的如今的處境大不如前,誰還敢大搖大擺的進京顯擺?一個個不是推病,就是推說脫不開身。到了京城的,也就只有朱棣一人。
踏入金陵地界那一刻起,我便提心吊膽,可是看朱棣,他卻神色自然,很是自如的樣子。迎接我們的是一個太監。因前朝宦官干政,宮闈與朝堂都十分混亂,是以大明開朝以來,朱元璋便下令,嚴禁宦官得勢,所以明宮裡的太監們地位十分低下,一個個都卑躬屈膝,練就了一份小心謹慎的本領。不過朱棣卻對前來的太監客氣至極,一口一個公公,喊得十分親熱,“先帝在時,我們做兒子沒在榻前膝下盡孝,倒是公公們操了許多心,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那些個太監平日裡都是被人頤指氣使,就是宮女兒的身份地位都要比他高上許多,哪裡有人這樣親親熱熱說過話,更何況是平日裡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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