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二皇子此刻淡然的神情,阿德不由地生出敬佩之情:“你總是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氣,就和阿蘿一樣。”
“原本,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我的所愛更重要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在做這一些無關緊要事情的過程中,我變得願意捨棄她了。阿蘿肯定也是如此。但你呢?”
“我的心裡總是充滿矛盾。”
“但我打心底覺得你才是對的。”出於對阿德的擔心,宸忍不住多說了幾句,“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朋友。你不勇敢,是因為走不出心中的那座燈塔,只能等著別人靠岸。除了阿蘿,誰又願意去一個不瞭解的地方呢?沒有阿蘿的世界,難道真的不存在嗎?你只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軟弱。你想要的不是讓她幸福,而是藉由她的幸福來讓你幸福。”
“或許吧。”
“我聽說,島上的人都不會為死亡而感到悲傷。”
“是的,他們不會流淚。”
“還真是讓人羨慕。我...太累了,但事情太多,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完。”
他已不想再多言,看著手裡的兵刃,阿德將之遞給宸,囑咐道:“用這把刀,保護好這柄劍。”
“...為什麼不讓她自己保護自己呢?我想,把他們重新鑄造成一把。”
“可以,很棒的主意,拉比做得到。”最後,阿德不再多說,背對著宸揮了揮手。
宸終究沒有說再見,因為知道不會再見了。
對著拉比所在的方位拜上三拜,阿德將阿蘿綁頭髮的黑色布條解下,又找來一根繩子將自己和阿蘿系在一起。在這片無可奈這之地最後看了一眼懷中的阿蘿,迅速閉上眼睛,也用白布條將自己雙眼蒙上。
“我最後的記憶,一定要是你的模樣。這樣一來,無論你去了哪,都可以找到你了。”
海風中派來碎裂成零散的音節。縱身一躍之後,在鈴蘭雕紋與珊瑚共生的海底深處,鹹澀的海水被鈴蘭根系過濾成甘甜乳汁,順著二人的頭髮繾綣交錯,不再分開。原來大海的最深處真的如拉比說所,是紫色的。一條條溫暖的觸手不斷出現在二人周圍,就如同那日的一般。
“你去哪了?我等你很久了...”
同樣的地點,二皇子同樣的氣若游絲之態,他先前從林邊走到這,便足足花了一個鐘頭。此刻他的身旁僅僅只留下三個人。凱伊、修沃,還有一位二十多歲的黑髮女子,一身黑色龍鱗鎧甲,英氣十足,背上揹著一把潔白的白色長刀,最讓人在意的是她的眼睛,一紫一粉。紫色的瞳孔中似乎蘊藏著鹽粒灑落而化成的星辰,形成了荊棘花的圖案,粉色的虹膜透出柔黃色的光芒,將鹽星顆顆相連,化為鳶尾花的花紋。額前垂落的銀鍊墜著一枚稜形鹽晶,長髮是摻著星屑的夜黑色,被編成粗糲的戰辮垂至腰間,髮梢繫著三枚鈴蘭花形狀的鹽晶墜飾,隨著步伐輕晃時會落下細碎光塵。
“父親,迦撒特的交接儀式已經準備妥當。”女子對著靠著樹旁的二皇子交代道。
“你辦事我總是不用擔心。其實,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偶然讓我操下心。”二皇子嘆了口氣,露出慈愛的眼神,“丫頭,還怨我嗎?”
“沒有。”沒有年輕女孩的活潑可愛,女子的面相讓人十分有距離感,清冷素淨,這幅面孔再熟悉不過了。
“說什麼都遲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對於女兒的愛,和普通父親並沒有區別。”本想著再說些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口,“你回去吧。不應該讓子女看見父親死時的樣子,這樣也太殘忍了。”
“......”阿雅轉身離開,期間忍不住想回頭說上幾句,但還是忍住,只是眼中不住地留下幾滴夾雜著反射著鹽粒光芒的淚花。
最後,她也淡淡吐出了幾個字:“......那,我先回家了......爸爸......”
“...路上,注意安全...要下雨了,記得打傘。我並不是沒有去給你送傘,但,還是去晚了。小時候,你老喜歡淋雨跑回家。要注意身體,別生病了。“
“二位叔叔,你們是看著我們長大的。大半輩子都交付給了我們這一家子。現在,實在不好再麻煩你們了。你們放心安度晚年,不要有任何顧慮。阿雅這孩子孝順,會善待你們的。”
“殿下放心。陛下她,其實也一直掛念著你,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凱伊和修沃一陣唏噓,二人確實老了,這一生,輔佐了三代,經歷了太多白頭人送黑頭人的事情,眼前的二皇子更讓二人心疼不已,原來,他的一生僅僅只是作為柴薪而燃燒,點燃那顆女王鹽粒化成的星辰。
“這壺酒,喝下去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