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有人問:“林深姐姐,題目中的天山是什麼山?”
陸小郭清了下嗓子,得意說:“天山,那可雄偉了,世界七大山系之一,橫跨中國和多個國家的山脈…”
林深把粉筆折半扔向小郭:“不懂的話就閉嘴!出洋相!”
那粉筆剛巧扔進他頂頭上那搓黃頭髮裡,像被一張網罩住。陸小郭搖了好幾下頭,粉筆才掉出來,大家都呵咯咯鬨笑。
林深將整首詩寫得工整以後,敲重點向大家解釋:“是‘戴天山’而不是‘天山’,詩人李白還在這座山寺裡讀過書呢!他去探訪山中的道士,結果沒遇到,轉而向我們描述了戴天山的美麗景色。”
“喔,這麼說鍋蓋哥哥又錯了一回!”
陸小郭羞笑著把臉扭朝躲開。
稚嫩的口音,整齊的詩聲漸漸傳出:
“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雨濃。
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
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
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
林深帶著他們朗讀古詩,賞析釋義後講:“小時候我爺爺最愛李白的詩,我的‘林深’兩個字便是出自於這古詩之中,‘林深時見鹿’。”
“哇…”大家歡呼著明瞭。
只有陸小郭豎起眉頭,撇白眼,嘀咕:“分明一個賣盜版的婆娘,裝什麼文雅人清高人士!”
不知道是出於默契還是林深長了一雙千里耳,陸小郭嘀咕得再小聲,他仍然被林深瞪了一個圓鼓鼓的眼神。
“林深時見鹿…”有同學發現了什麼,舉手示意:“林深姐姐,好像這句詩把鍋蓋哥哥的姓也寫在裡頭了呢!”
其它同學都被帶得唸了幾句:“林深時見鹿!(陸)”
陸小郭順嘴唸叨,“嘿呵,還真是呢!”
“噫!停!”林深駁了回去,拿紅粉筆圈出“鹿”字,“我都白教了是吧,每個人把古詩抄一百遍!下節體育課取消!”
姜曉棉在窗旁駐足聽課,他們的課堂氣氛太活躍,樂得視線離不開笑點,以至於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
暖風呼過,綿綿煙雨飄斜下來,初起的薄霧濃雲,像浣紗仙女故意落在世間的白紗,把萬物挽得忽虛忽實。蓄勢待發後,濃霧張著吞意的嘴狂猛襲來,可始終都被那抹紅衝破,姜曉棉便得意地笑。
她笑那片徒勞的白茫,怎麼也藏不住那抹紅。
那抹紅,便是木棉紅。
陽春三月的木棉紅,花開一季又一季,總是不曾遲來。而故人呢?
的確,世間萬物都逃不開“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物是人非。
曾有舊詩題:“君不見,黯淡溪流東復東,木棉花開生悲風。”姜曉棉心想:“他在那邊,應該沒有再見過木棉花吧。”想後下了教學樓,悄悄融入這場煙雨,與它親近。
小暖風呼吹成大風,還真冷起來了。姜曉棉能感覺到雨滴加速了跳脫的活躍,她伸出手掌,它又像綿細棉細的柔針化在手心裡。再吸一下鼻,氣息中微附著木棉花的浸香。
姜曉棉聽到腳步蓋過雨的聲音,煙雨飄落在身上的涼意就被遮去了。熟悉的聲音,喚滿了她時光裡的五年。
“曉棉,咱們回去吧。雖說過了冬,冷意還是要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