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伯用焚詔的事先退一步,看似站在百官一邊,其實則不然。你我都清楚大宗伯是一心想要事功,無意捲入政爭其中,但皇上與百官們都不關心大宗伯如何事功,都只想要知道他是站在哪邊的人。這一次王太倉將他逼急了,所以才先揚起手給他一個巴掌,因此這件事大宗伯看似已站在百官一邊,但時候久了聖上心底也必然會清楚。”
“因此大宗伯這一退,是讓內閣與吏部,天子與百官先鬥起來,到時候朝堂上烏煙瘴氣,官員們陸續罷官,天子與元輔自也是不好受,為天下所指。兩邊鬥得水深火熱的時候,自然也沒有人去事功,去真真正正去給朝廷辦事,那時候他們就會想起大宗伯的好處來。”
于玉立聞言露出深思的神色然後道:“還是老祖宗的那句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汪文言笑了笑道:“可以這麼說,也可以不這麼說,這天下既是要有人出來爭權,也需要人來辦事,否則天子權大了不好,百官權大了也是不好。可是如潘大司空歷經三朝,無論先帝還是官員何人對他不是器重有加?古往今來爭權的人在史書難有好的名聲,但能如潘大司空這樣事功者,經史官之筆卻可萬古流芳!”
“所以大宗伯可以一再推舉顧叔時為官,是為了讓自己表面上不去爭!咱們也不能跟著摻合,一旦摻合,咱們就成了爭權的人,而不是辦事的人了。而聖上最恨官員們結黨。”
“那本官當如何?”
汪文言聞言卻沒有出聲。
于玉立看出他的遲疑,當即道:“但說無妨!無需有任何的顧忌。”
汪文言道:“既然如此小人斗膽直言了,老爺若是認為大宗伯能東山再起,此刻最好是共同進退。”
于玉立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與鍾叔濂一樣自請外放?”
汪文言則搖了搖頭道:“鍾叔濂已經辦了,我們再辦就是拾人牙慧了。此事還是請老爺自己決定。”
于玉立聞言仔細左思右想了一番,然後深以為然地道:“此事我自會考量,這一次實在是多虧了先生,承蒙指教,於某受用不盡啊!”
汪文言笑道:“小人哪裡稱的上先生,老爺言重了。”
數日之後,林延潮官復原職的訊息傳遍了京師。
而同時林延潮接到**星的來信,信中言辭懇切,對自己上一次書信裡無禮的態度進行了道歉,也進行了辯解,同時在信中透露了吏部尚書孫對林延潮焚詔之事十分賞識,主動提出雙方修好。
林延潮見信之後,心想**星雖說道歉,但上一次來信時那幾句話仍是讓自己心底不舒服。
**星,顧憲成一直在明裡暗裡的挖自己的人,以為林延潮不知道?之所以忍著他們,不與之扯破臉,是因為……
林延潮想到這裡,於是提筆給**星迴了一封信。
信中當然是林延潮很‘大人不記小人過’,對於這一次的事並沒有任何責怪**星的地方。林延潮還提到雖說大家以前有些誤會,但自己始終認為趙,顧二人是他的莫逆之交。
並且林延潮在信中反覆提及自己當年上天下為公疏時,二人冒死替自己的求情的事。
林延潮洋洋灑灑於信中寫了三千多字,但唯獨對於站隊的事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