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笑了笑道:“事還未成,所以難免口風緊了一些,還請諸位不要見怪,眼下聖旨已下,總算不用患得患失了。”
說到這裡,林延潮看向畢自嚴問道:“方才你所言是自己琢磨的,還是另有高人指點的?”
畢自嚴此刻已經不知說什麼才好,他心底的激動之情已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同時又為方才誤會了林延潮而感到愧疚。此刻他心底是百感交集。
現在林延潮發問,畢自嚴立即道:“回稟大宗伯,方才學生……學生之言都是自己瞎琢磨的,沒有用在實處,學生……”
林延潮伸手按了按笑道:“若是自己琢磨的還好,要是有高人指點,那麼我當睡不著了。方才聽畢孝廉所言,令尊是儒官?”
“回稟大宗伯,是縣裡的教諭。”
林延潮點點頭道:“那是書香門第了。”
“大宗伯謬讚了,學生於十二年前讀大宗伯的漕弊論後,又因家鄉有運河經過,故而一心想著如何能夠有辦法為朝廷社稷革除這漕運之弊。學生經這十多餘年研究,覺得要治河漕之弊,朝廷必先舉海漕然後革之。學生自以為此乃不世出的妙法,想這一次會試策問向朝廷獻計。眼下聽聞朝廷已決心試行海漕之事,才明白此事早已提上。學生方才見識短淺,不知大宗伯運籌帷幄,實在是慚愧至極。”
林延潮聽聞畢自嚴居然打算在會試策問裡將海漕之事作為獻策寫進卷子裡,不由啞然失笑。
孫承宗,陶望齡聞此也是搖了搖頭,但對畢自嚴反而更有幾分欣賞之色。
翁正春則搖頭道:“景會,你真是好大膽子,萬一會試的房考官,副主考,主考官有一人是反對海漕的,你這一番話寫進入去,哪怕是文章再好,也是取不中啊!白白浪費了三年的光陰。”
史繼偕也是道:“景會,科舉之事豈容玩笑?”
畢自嚴聞言面色漲紅,最後只道了一句,餘實在沒有想那麼多。
孫承宗出聲笑著道:“是啊,就算現在海漕試行後,朝堂上的反對之聲以後還是不小,景會這一番話也不可大膽地寫進策問之中了,我等做文章與做官是一個意思,那就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陶望齡也是道:“以畢兄之才,只要策問答得好,這一次會試大有成算,實不必因此冒風險。”
畢自嚴聞言當即道:“多謝兩位大人提點,學生受教了。”
見孫承宗,陶望齡都是一番關切和迴護之意,翁正春,史繼偕都是對畢自嚴大為羨慕。
林延潮突道:“我想起了論語之中,聖人與顏子,子路言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則曰,願無伐善,無施勞。子路問聖人,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林延潮說到這裡,看向翁正春三人問道:“你們等現在待仕,我也想各聞爾志。”
林延潮問到這裡。
翁正春想了想當即道:“餘屢試不第,早已被科場打磨去了意氣,現在沒有什麼壯志,只知道走一步算一步,若是這一科高中,能夠就此光宗耀祖,此生足矣。”
外人聽起來翁正春這話有些沒有出息,但是堂而皇之的話誰不會說。此言勝在坦白,對於科舉上好幾次都落榜的人而言,誰會想當官以後施展什麼抱負,只求及第足矣。